第320章

  闻叙抖了抖衣襟上的水:“心里拦了,但还没出手。”
  卞春舟:“……以后我看,应该叫他陈莽才对。”卞不叙这个假名完全衬托不出陈最最的个人特色。
  “你可以当面跟他讲。”闻叙真诚建议。
  “我怕他提刀砍我。”
  “你不惹我,我为什么要提刀砍你?”
  就这一会儿的功夫,陈最居然已经从河底上岸了,如此足见两人之间锻体的差距,卞春舟不得不承认,自己跟陈最最比这个,简直……没法比。
  “夸你呢,你在底下有什么发现吗?”
  陈最也懒得控水,只甩了甩身上的河水:“水下确实极冷,但不知道是不是常态,我得多跳几条河看看。”
  于是今日,三人借着治水的功夫,跳了不少次河,某次还差点吓到了村民,村民还以为是这小伙轻生想不开,差点儿喊来了村中男女老少来捞人,好在陈最上岸的速度极快,还没等老汉摇人,他自己就轻轻松松地爬上来了。
  老汉一脸惊愕,陈最一脸不解,幸好卞春舟就在附近,及时化解了这场尴尬。
  “老伯,这条河里死过人吗?方才你那般着急。”
  “仙长说笑了,这景元城哪条河里没死过人啊,淹死的多是会水的,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不比仙长有无上法术,这条河就是我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母亲河呐。”
  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,哪怕在修仙界,亦是如此。
  大概是昨日跟闻叙叙提了一嘴金斧头银斧头,卞春舟今日脑子里总是忍不住想起河伯,于是便忍不住开口:“既然如此,那你们村庄有没有什么河上的祭祀活动?”
  他原以为自己问的问题并不出格,却没想到老伯的脸色登时大变,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松弛感,之后无论他怎么说,都摇头说忙着回家,便忙不迭地离开了。
  “祭祀?”闻叙脸上充满了疑惑。
  卞春舟点头:“水上祭祀应该不少见吧,我以前听说有些渔民会开捕鱼祭,甚至会特意赶制新型的龙船乞求水神不起风浪。”
  闻叙:……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,我是真的不知情。
  不过问题不大,他们对此不知情,张霖作为景元城的土著不可能半点儿不知道。
  但神奇的是,张霖居然也不知道,甚至脸上全是茫然:“景元城乃是修士高度统治的城池,求神不如求人,我自出生就在景元城,从未听过有任何水祭之举。”
  “普通人之中也没有?”
  “没有吧。”张霖想了想,语气也不太肯定起来,“或许有小范围的祭祀,但大范围的肯定没有,景元城连水神庙都没有,怎么可能会——”
  卞春舟忍不住一拍大腿,脸上全是恍然大悟:“我就说嘛,自打来了景元城,我就觉得缺了点什么!原来是神庙!你们景元城百姓这么吝啬信仰的吗?”
  别的城池,白固城就不用说了,在他们去之前卫家仙庙可是香火十分鼎盛的,就算是阆苑城中,也有各种小型的庙宇,一到年节,普通百姓就会穿戴整齐去庙里烧香还愿。
  这才是常态啊。
  而景元城发了这么大的水患,都好几年了,城中百姓连一个求神拜佛的都没有,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啊,毕竟……这城中不论是城主府还是世家,都没好到百姓磕头虔诚跪拜的程度。
  不对劲,太不对劲了。
  “你是不是从来没出过景元城啊?”
  张霖点头:“对啊,师叔你怎么知道?”
  卞春舟心想我怎么知道的,这不明摆着嘛,如果出去过,肯定就能知道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子啊,人哪有不迷信的,哪怕是修士,也迷信得很,没见某五大宗门宗主每年大年初一下山烧香拜佛嘛。
  “没有水神庙很奇怪吗?”张霖忍不住发问,“还是说,外面的城池都有水神庙,而景元城没有,所以遭遇了数不尽的水患?”
  “可是从前,明明很安生啊。”张霖脸上写满了不解。
  问得好,虽然求神拜佛是一门玄学,有时候也不管什么用,但老百姓不求神拜佛还如此恐惧祭祀,那只能说明一点,那就是——
  或许从前,是有庙宇庇佑景元城的,但后来没了,连在人心中的痕迹都被抹去了。
  一座庙的死亡,是从被遗忘开始的,所以……这漫天的水患、心有怨愤的佛子不释,是否与此有关呢?闻叙想了想,都怪不释那个喜欢打哑谜的家伙,这人若是直说,他们何至于绕这么大的圈子。
  但……倘若真的与信仰和祭祀有关,除非当真是真神发怒,否则修士之中,唯有修神道的修士需要信仰来增进修为。
  可神修,就能掀起这等怪异的水患了?!
  第246章 互惠
  两人对于神修都没有什么深层次的了解, 一则是没遇到过,二来神修本就稀少,没有崛起之前大多都是“猥琐发育”, 很少有少年成名的神修。
  但陈最却知道一些,很显然,是陈阿娘的言传身教。
  普世意义上的神修,就是修神道, 简单来讲就是将自身包装成“神的模样”收集信仰,当信仰达到了一定的量变引起质变, 就是神修进阶的时候。
  但说起来容易,做起来却极难极难,非是有大智慧大魅力者不可,关于这些,不用陈最科普,闻叙和卞春舟都知道, 他们真正想知道的是,神修如果被信众背叛, 会有什么样的反噬?如果神修被信众遗忘, 是不是就代表着神修陨落?
  “我阿娘说,修神道本质上来讲,是一个开池塘养鱼的过程, 池塘越大, 神修的力量就越强,池塘里的鱼越多,神修对于力量的把控就越精准。”
  卞春舟:……合着神修就是海王的自我修养了是吧?
  “那倘若池塘里的鱼不甘屈居水中,想要跳出池塘呢?”
  陈最看向卞春舟,脸上居然带着点疑惑:“你是不是把神修想得太好了?我阿娘说过, 聪明的神修不会只养一个池塘的鱼,而池塘主也不可能对池塘里的鱼没有半分约束力,如果一个神修会被自己的鱼反噬,那只能说明他的修行还不到家。”
  卞春舟:……陈阿娘好通透一大佬。
  “你说得对,区别于传统的修行方式,神修并不是真神,自然也会遇到普通修士一样的困境和难题。”本质上来讲,所有的修行都是殊途同归,闻叙敲了敲桌子,“所以,我可以这么理解吗?传闻中的神修多数都是以实现他人愿望来俘获信众信仰,当信仰越多,神修的力量就越强,这理论上来讲是一个互惠互利的局面,但实质上来讲……”
  “实质上来讲是什么?”
  闻叙指了指自己的心脏:“人心难控,且有时候大恩如大仇,在如今这个修士存在众人皆知的世道,普通人有尊称一句仙长的、也有嫉妒修士入骨的卑鄙之人,神修广撒网、多布局,不可能细心到去筛选每一个信众,哪怕是心思鬼蜮的极恶之人,难道他就不能奉上虔诚的信仰了吗?”
  卞春舟:……完了,如果我修神道,可能已经死了八百回了,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死于什么,这没八百个心眼子根本玩不转。
  “这听着也太难了,我还以为修神道和当土地公公差不多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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