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9章

  “整个雍璐山,能叫你乖乖听话的,除了你师尊,还有谁?总不可能是你阿娘写信来批评你了吧?”
  “阿娘确实给我写信了。”陈最默默从兜里掏出了一封玉简,“阿娘骂了我整整一炷香,说我给她寄那么丑的裙子,是不是影射她人老珠黄!又说我给她寄的灵酒味道那么淡,是嘲讽她喝不动酒了。”
  闻叙沉默片刻:“……你寄的什么样的裙子?什么样的灵酒?”
  陈最就坦白说了,闻叙再度陷入了沉默,他心想难怪那天小树村里春舟那么嫌弃那身衣服呢,合着是陈最挑的啊,菡萏阁的掌柜怕是高兴死了,这把人家“压箱底的陈年老员工”都给买走了。
  至于那家店的灵酒,味道确实是比较淡雅的,师尊有段时间确实很喜欢,但喜欢过一阵后,就彻底失去了兴趣,说起来师尊的喜好就跟三月的天一样,变化无常得很。
  “你俩去菡萏阁买衣服,就没想过请店里的伙计绣娘参谋一下吗?”
  陈最摇头:“卞师弟说,自己亲自挑的,才最有孝心。”
  闻叙指了指对方手里的玉简:“你的最有孝心。”
  陈最难得有点儿抑郁,他觉得阿娘的心思太难猜了,以后还是只寄家书好了。
  “不过你阿娘给你回信了,不是吗?”闻叙对于亲人,并没有任何不必要的幻想,哪怕师尊告诉他,他的至亲很有可能还活着,但他确实对此没什么想法,“你仔细想想,你阿娘骂你乱寄东西了吗?有说让你以后别再寄了吗?”
  陈最老实摇头:“没有,她只是骂我眼光差,审美差。”
  “那就对了,她这是点拨你,告诉你下次给她寄点好的。”
  “真的?这么简单?”
  闻叙揶揄道:“你觉得简单?”
  陈最想了想菡萏阁的衣裙,立刻改口:“下次,还请你帮我挑选吧。”
  闻叙忍不住提醒:“我看不见。”
  “我知道啊,但我相信你。”
  你听听这话,像话吗?闻叙开始自我怀疑,他装瞎是不是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成功?事实上,好像迄今为止,也没人在意他是不是真的瞎,所有人都拿他当正常人对待,不得不说,这也是闻叙能够装瞎装得如此心安理得的原因之一。
  “所以,这就是你给我每隔两个时辰就发一张传讯符的原因?”
  陈最摇头,随后指了指身旁的刀:“你评评理,我师尊他说……”巴拉巴拉,一长串冗长的控诉。
  闻叙却开始走神,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听到陈最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吧,果然燕山尊者是懂得如何气弟子的,这一下直戳红心,难怪陈最……按照春舟的话来讲,就是破防了。
  “你怎么不说话?难道你也这么觉得?”
  闻叙想了想,摇了摇头:“我不知道,我又不是学刀的。”
  “那你的剑呢?你觉得剑是什么样的兵刃?”
  闻叙一愣,倒是没想到陈最会问他这样的问题:“说实话,没想过。”
  “你没想过?那你怎么筑基的?”
  “筑基跟剑有什么关系?”闻叙不理解,筑基难道不应该跟道心和心境有关吗?他略显疑惑地看了一眼陈最,“你觉得你没筑基,跟你的刀有关系?”
  “对,我觉得我的刀还缺一点东西。”
  “缺什么?”
  “我不知道。”
  好理直气壮,闻叙想了想:“那我也不知道。”
  “怎么可能!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,除了我阿娘,最聪明的人了。”
  “为什么不可能?”闻叙发现,陈最对他有很深的误解,“谁跟你说,我什么都知道的?”
  “难道不是?”
  “当然不是,你把我想得太好了。”
  陈最却忽然愣住了,他好像朦朦胧胧中触摸到了什么,但他的脑子转得慢,又不知道自己触摸到了什么,只是觉得隐隐约约间,似乎是筑基的大门悄悄打开了一道门缝。
  他站起来,在门缝里窥到了一道刀光。
  于是,他忽然问了一个问题,如果换其他人来发问,听上去简直像是充满冒犯的挑衅诘问,但如果是陈最,他很好懂,就是字面上的意思:
  “闻叙,你有什么缺点吗?”
  闻叙心想,陈最这人没什么朋友,果然是靠实力的:“你觉得我没有缺点?”
  陈最没说话,但很显然脸上写着四个大字:难道不是!
  “陈最,这世上并不存在最完美的瓷器,也不存在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,你的长处,不在思考两片叶子有什么相同之处上。”
  闻叙觉得,自己的话只能说到这里了,如果再说下去,他就得替陈最筑基了。
  好在这一次,陈最懂了,或者说,他的刀懂了。
  陈最将倚靠在他身旁巨石上的刀拿起来,刀在他眼中确实是完美无缺的,这一点毋庸置疑,但他不是,他肯定没闻叙懂得多,闻叙都说自己不是完美无缺,那么——
  其实,他已经可以筑基了?!
  不懂,算了,还是练刀吧,想太多了脑子疼。
  等了半天的闻叙:……
  第129章 速来
  卞春舟这一禁闭, 就错过了大年初一的居雍大殿日出,当然了,那会儿他刚好在改良传讯符的紧要关头, 一时也没顾上时间流逝。
  他原本以为自己憋半年,指定能憋到发疯,但……居然也还好,甚至有种只被关了半个月的错觉, 果然修行会使人失去对时间的感知力。
  “你俩看着,怎么好像不太熟的样子?”卞春舟看看这个, 看看那个,“我不在,你俩发生什么事了?”
  陈最讶然:“有吗?我们很好啊。”
  闻叙心想,是单方面挺好的,于是他默默掏出了这段时间陈最发给他的骚扰传讯符。
  “你给我传讯符干什么?这么多?你抢劫山下哪家符文铺子的仓库了?”卞春舟从顶上取了一打下来,好家伙啊, 居然全是陈最最的灵力痕迹。
  “如你所见,你不在, 他替你完成了某些工作。”闻叙幽幽开口。
  卞春舟心想, 才不是呢,他哪有这么夸张,他顶多就是一日一张, 一日两张最多了:“你抽什么风?你俩居然还背着我去居雍大殿看日出——”
  “这个没去。”闻叙说起这个, 脸上有些莞尔,“宗主看得太紧,据说他去佛光寺烧完香回来,心情就非常沉郁,直接在居雍大殿下面的云梯抓人。”
  “除了咱们, 还有其他人上去看日出啊?谁走漏了风声?”明明去年的时候,还只有他们三个的,“是不是你,陈最最?”
  陈最摇了摇头:“我忙着练刀,只是偶尔听师兄说起这个,才写了这道符。”
  不是他,也不是闻叙叙,也不是陈最最,那难道是……宗主?!卞春舟瞪大了眼睛,看不出来啊,宗主这个浓眉大眼的,居然还玩钓鱼执法这种卑劣的把戏。
  “所以你还在寻找筑基的契机?”
  陈最居然摇了摇头:“不是。”
  “你找到了?”
  “不是,我放弃了。”
  ……好家伙,什么叫做你放弃了?卞春舟忍不住看向闻叙叙,见对方冲他露出了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,就知道这放弃肯定是有弦外之音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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