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

  她冲进空无一人的家里,在自己的床脚找到打瞌睡的狮郎,一把抱进怀里。然后抱着它蜷缩到墙角,躲进自己的小世界。
  狮郎也一直安安静静地趴在她的怀里,没有离开,柔软的身体紧紧贴在她的胸口,好像知道主人这里很痛一样。
  没关系的。
  她劝说自己。
  只要这样冷静一下,很快就会没事了。
  从狮郎身上,她能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治愈力。
  然后等开学再去跟老师解释一下,就说考试这天身体不舒服。反正自己的数学成绩容易起伏已经不是秘密了。
  没事的,没事的。
  她努力呼吸着,从深深的泥潭中一步一步往岸上爬。
  但是她忘记了,妈妈返程的飞机在此时已经降落到了日本的国土上。
  82.
  “麻衣!”
  一直沉陷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星野麻衣,没有听到妈妈停车的声音。
  等到妈妈怒吼着冲进她的房门,她已经来不及将狮郎藏起来了。
  “妈妈一下车就收到了你学校老师的电话,他们说你这次提高班考试只考了四十分是怎么回……啊!”
  一踏进她的房门,妈妈就被她怀里的白猫吓了一跳。
  对于过敏患者来说,房间里的猫终究是个非常可怕的东西。
  妈妈出离愤怒了。
  “就是这个吗?你的新玩具!?”她捂着嘴走进去,怒道,“跟你说过多少遍了,不要玩物丧志!”
  “不是的!”麻衣慌忙想把狮郎藏到身后,“它只是暂时住在我这儿,再过几天就要送走了!”
  “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这些谎话吗?上次给同学补习也是,这次也是!麻衣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说谎的!”
  妈妈屏住呼吸,直接动手抢了起来:“为了这种东西居然一整个暑假都不认真学习,你太让妈妈失望了!”
  “我没有!”麻衣绝望地乞求着,拼命想要保护狮郎,“我很努力了,妈妈,我真的有努力!”
  “那为什么还考出这种成绩啊!我都没脸见人了!”妈妈怒吼了一声,手上猛然加大了力道,把狮郎掐得痛呼了一声。
  麻衣立刻心疼了,她不敢这么用力地拉扯狮郎,手一松,就眼见着狮郎被妈妈抢了过去。
  “这种耽误学习的东西——”妈妈转身将窗户嘭的一声推开,“以后不许带回家里来!”
  小猫被妈妈握在手上,高高抡起来,然后扔了出去。
  半空中划过一条挣扎着的白色轨迹,噗的一声陷进树丛里。
  “狮郎!”麻衣哭喊着扑向窗户,又被妈妈拽着手臂拉了回去。
  玻璃窗被妈妈用力关上,将小猫凄厉的叫声也关在了窗外。
  “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!”妈妈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她的房间,并且从外面反锁了房门。
  83.
  麻衣立刻冲回窗边,重新推开,大声呼喊狮郎的名字。
  狮郎以委屈又沙哑的叫声回应她,但一直没有现出身影。
  是受伤了吗?不能行动了吗?它现在正在哪里舔伤呢?
  麻衣焦急万分,正思考着应该怎么做,夏日晴朗的天空中却忽然飘来一片乌云。
  很快,伴随着隆隆雷声,一场暴雨倾盆而下,整个世界都跟着模糊起来。
  在雨中,狮郎的叫声变得更痛苦了一些,然后渐渐的,它的声音停止了。
  麻衣站在二楼的窗口,只听得见哗哗的雨声,模糊的世界里,始终没有看到那个柔软的白色身影出现。
  她猝不及防地崩溃了。
  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,她翻身爬到了窗户上,然后踩着湿漉漉的窗棱,头脑一热便跳了下去——
  84.
  好在二楼并不算高,而且她的落点也瞄准了停在前院的汽车。
  她从车顶上滑下去,赤脚踩着湿漉漉的地面,跑出了家门。
  85.
  在家门外的树枝和草丛里找了好久,还是没有找到狮郎的影子。大声呼喊它的名字也一点用也没有。
  麻衣淋着雨,在路人惊异的目光下沿路寻找,不懈地呼喊它。
  然后在离家几条街远的一处花丛里找到了狮郎的项圈。
  那是她特地从宠物店里买来给它的,非常可爱的红色项圈,前端还做成了苏格兰小领结的样子,它戴着就像某个欧洲贵族家的可爱小王子。
  但现在,这条项圈却被撕咬得破破烂烂,遗弃在花丛里。
  她几乎都能想象到狮郎觉得自己被抛弃、愤怒地将怒火倾泻在主人曾经送给它的礼物上的场景。
  麻衣握着那枚断掉的项圈,继续往前寻找。终于,在当初捡到狮郎的那个垃圾桶旁听到了它的叫声。
  “狮郎!”她围着垃圾桶转了一圈,最后发现狮郎藏在垃圾桶下面的缝隙里。
  她不得不趴到地面上,尝试着将手臂伸进去。
  但是垃圾桶的缝隙太深了,她根本够不着它。更何况狮郎看起来非常厌恶她的靠近,一直在往里面缩,还龇着牙齿冲她咆哮。
  “对不起呀,狮郎。”她焦急地喊,“你出来吧,我们回家去好不好?这里雨太大了。”
  狮郎以一声愤怒的咆哮回应她。
  麻衣绝望地收回了手,用手肘撑着地面,欲哭无泪。
  夏日的暴雨,每一滴都像石子一样,又大又重,噼里啪啦地砸在她的身上,很疼。衣服和头发早就湿透了,雨水顺着她的皮肤滑下去,将她淋得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,赤-裸的双脚也开始发麻了。
  86.
  差不多从国中二年级的时候起,星野麻衣就已经从年轻人们都会有的那些幻想中清醒过来了。
  她意识到,生活的痛苦还是要靠自己来抗。像漫画或者电视剧里的那种情节,比如说,在自己绝望和哭泣的时候,帅气的男主角就会正巧出现什么的……
  这种戏剧化的事情,是不会发生在普通人身上的。
  87.
  “麻衣!?”
  这种事情……
  “真的是你啊!这是怎么了!?”
  明明应该是……不存在的。
  88.
  灰羽列夫从超市回家的路,本来并不会经过那个大垃圾箱。
  但这一次,他在超市里顺手买了一根冰淇淋,并且在刚走出出口没多久就吃完了。
  考虑到这条街上并没有垃圾桶,如果不在这里扔掉冰淇淋棍子的话,就必须把它拎回家才能扔了,于是他转头走向小巷里的垃圾箱。
  然后远远的,就看到了赤脚趴在地面上狼狈不堪的星野麻衣。
  89.
  “猫?啊,小白吗!?”他蹲下身往垃圾箱下面的缝隙看,发现小猫正恐惧地缩在最里面,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麻衣。
  他毫不犹豫地把伞塞到她的手上,然后握着她的肩膀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。
  真的是……提了起来。
  这还是麻衣第一次意识到他的力气能大到这种程度。她的双腿发软、根本没有用一点力气,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垂直提了起来,像是抱起一个大娃娃。
  “你别坐在水里了,交给我来。”
  说完他也跪在了湿漉漉的地上,雨水瞬间侵袭了他的肩膀和裤腿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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