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妹社恐但有毒 第52节

  “没事。”她摇了摇头,“师兄,我想……丹华院长会不会是故意的?”
  “嗯?”
  “我一直觉得,院长之前忽然要见我们很奇怪。”虽然事情结束了,游溪还是习惯性将整件事在心里复盘一遍,梳理其中的细节,“这些年来,丹华将他兄长藏在洞府中,没被人发现过。假设是乌九明找上大长老,告诉他狼妖的事,并和他合谋,大长老因此对狼妖存了杀心,也许他曾多次去丹华真君的洞府踩点,被真君给察觉了。”
  荆饮月停下脚步,认真听她说。
  “站在丹华的角度,他并不知道乌九明两人的计划,他只知道狼妖的存在暴露了。等着它最有可能的下场是被秘密处死。毕竟院长私养妖兽这种事,传出去有损玉山宗的名声。于是他故意引起我们的怀疑,然后又闭关不见,就是想让我们去找院长,提起当年旧事,让越多人知道越好。这样万一事发,他就将事情公布出来,出于同情,有不少人会站在他这边。他知道狼妖的存在暴露,自己就无法留在玉山宗,于是他选择以身入局,自废修为也是他早就想好的,只为保住他兄长的命。”
  游溪觉得,从见到丹华真君起,他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厌世感,大概是因为一直隐藏着这样一个秘密,他早就预料到了有这么一天。
  那天在定亲宴上,他对着文贤说了一句“可惜”,巴道天以为他是偏心对方,现在想来,他应该因为自己的经历,感慨文贤有这样好的天赋,身体康健,前途光明,却选择走上了歪路。
  他的身体常年虚弱,对很多事都是有心无力。
  “我想,对于丹华真君来说,自废修为,离开宗门,也不见得……”她自顾自说了许多话,才看向荆饮月,发现他正认真盯着自己,也不知到底在不在听。
  他的眼眸漆黑,倒映着自己的影子,认真倾听,好像无论她说什么,他都会认真对待。
  “不见得是一件坏事,他将自己困住太久了,离开说不定有新的机遇,不破不立。”在他注视下,她硬着头皮把话说完,慌忙移开了视线。
  自从发觉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荆师兄后,只要一和对方对视,就不禁脸红心跳,慌张得很。
  “师兄,你、你赶紧回去休息吧。”她磕巴起来,“我也要回去了。”
  “嗯。”
  荆饮月答应着,却没动弹,那意思,要看着她先走。
  两人已经走到了竹林尽头,风过枝叶,沙沙作响。
  游溪让自己尽量不注意他的视线,往道路另一头走,那是回道藏院的方向。她刚迈出一步,只觉得手背传来轻微痒意,宛如被清风拂过。
  低头一看,褐色的蛛丝黏在了手背上。
  她脸色骤变。
  一道漆黑阵法自她脚下出现,只在眨眼一瞬间,她就被阵法拉走了!
  “游溪!”荆饮月发足奔来。
  阵法传走了游溪,瞬间消失得无形无迹,地上只留下了几缕黑褐色的蛛丝,荆饮月脸色沉重,俯身将那缕蛛丝捻在指尖,眸中怒火席卷。
  他认得这蛛丝上附带的妖气。
  “朱、三、郎。”
  不。
  他十分确定那蜘蛛精被自己一剑斩杀,不是他,是有人利用了他的蛛丝,将游溪给抓走了。
  不作他想,定是那伙一直暗中盯着她的妖族势力所为。
  这些家伙,真是阴魂不散。
  游溪……
  一想到游溪可能面临的处境,心中如烈火油煎,难以平静。
  他闭上眼睛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右臂碎骨之痛钻心袭来,他也顾不上了,一定,一定要找到她。
  ……
  “嘎——”
  “嘎嘎——”
  游溪是被一阵乌鸦叫声吵醒的,她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置身一处枯树林中,林中妖气弥漫,明明是夏天,这些树却尽数枯死,可见周围的妖气有多浓烈。
  明晃晃的烈阳悬在空中,一片云彩也没有,天气炎热,可她却感觉不到半点温度,只觉得浑身发冷。
  矗立在四周的枯树树皮干枯,枝叶凋零,分叉的树枝如同某种妖物的爪子,一群群漆黑的鸦雀栖息在树上,看起来就像是树上长着一簇簇漆黑的叶子。
  这些乌鸦的眼睛都是赤红的,身上覆盖着淡淡妖气,乍一看去,密密麻麻,有些渗人。
  游溪对这些乌鸦并不陌生,这些妖鸟是羽族的放哨鸟,隔着很远就能察觉到生人气息,专门负责放哨警戒之责。
  这片树林都被妖鸟占据了,四周灵气相当稀薄。
  她猜测这里距离玉山宗已经有相当的距离,周围所见,全都是陌生的景观。
  她低下头,脚下是漆黑的阵法,隐隐泛着墨红色不详之光,这阵法不仅范围大,而且纵横交错、线条复杂,看得人一阵阵眼晕,试着动了动手脚,如同被无形之物束缚住,根本动弹不得。她被困在这阵中,除了眼睛还能转动,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。  这圆形阵法的四个方位,坐着四个老者,都披着黑色斗篷,看不清长相,只隐约能看到下巴上皴皱的老皮,散发着沉沉暮气。
  这四人如同雕塑坐定不动,维持着阵法运转。
  游溪从未见过这个阵法,但从其复杂程度和不断散发的阴邪之气也能推测,这定不是什么好东西。
  她心中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翻涌。
  “呵呵。”阵法前方,背对着她的老者转过身,取下斗篷,露出一张她十分熟悉的脸,“游溪,我族为你如此大动干戈,能死在此阵之中,也算是你的荣幸了。”
  “烛阴。”游溪缓缓叫出他的名字,心更沉了几分。
  是他。
  或者说,果然是他。
  乌羽族族长之下,共有十二首领长老,每位长老统领一支羽族势力,按照天干地支排序,眼前这人就是戊部的首领长老,烛阴。
  游溪年幼时曾见过他,他总是笑呵呵的,但身上阴气森森,所以游溪见到他总有些怕怕的,从不靠近他。
  守阵四人两男两女,都是他的手下,也是戊部的四位长老。
  游家两夫妻来过玉山宗后,她几乎确信,想杀她的人是羽族族长乌烬。因为天书之故,对方改变了策略,该让那两人来试探她,两人走后,她以为羽族会消停一段时间。
  她身处人族宗门,孤立无援,本打算抽签战结束后,找个机会下山,再跟蛇族族长商量此事,没想到对方对她的杀心这么重,不惜出动长老团来来对付她。
  那根蛛丝……
  她认识这妖气,是朱三郎身上的,但凭朱三郎那微弱的妖力,不可能绕开玉山宗的护山大阵将她传走。
  当时他们在面对面的情况下,朱三郎暗动手脚,也仅仅将她传到了城外十里的巢穴之中。
  应该是在那蜘蛛精死后,这群羽族长老找到了他的巢穴,重新炼化了他的蛛丝,通过蛛丝追溯她的气息,又以蛛丝为媒介,将她拉到了这里。
  妖族的妖力天生地长,活得越久妖力越强,这几个老家伙的实力,估计都与七院院长不相上下。
  出动这么多人来对付她,是绰绰有余了。烛阴既然主动在她面前露脸,就没想过让她活着,但费这么大力气弄出这样一个阵法,绝不是想杀了她这么简单。
  “看起来,你并不意外。”烛□□,“看来你已经猜到了那些杀手的来历,倒也不笨。”
  “长老们大张旗鼓,有何目的?这阵法——”
  “此阵名为夺魂阵。”
  四位长老纹丝不动,默念咒语,反正离此阵最后完成还有一段时间,烛阴颇有耐心为她解惑,欣赏猎物面临死亡的恐惧,也是他的乐趣之一。
  “你应该知道,摄魂咒是一种能短暂迷惑人神智的咒术,身中摄魂咒者,会不受控制说出自己心中所想,听从下咒人的命令,但心智坚强者可以抵抗这种咒术影响。夺魂阵,可以看做摄魂咒的升级版,当阵法运转之时,你的神魂会一点点被从□□中逼出,见过被穿肠破肚的鸟雀吗?像被人一点点把五脏六腑掏出来,那种感觉,想必是相当销魂……”
  他语气缓慢阴沉,故意让对方感受到痛苦煎熬。
  “将你的神魂逼出之后,读取你的记忆易如反掌,看完你的记忆,你那无用的神魂就会在这阵中片片碎裂,留下一句无用的肉身,缓缓腐烂,被地里的蛆虫分食,这个死法,你还满意吗?”
  游溪不禁打了个哆嗦,她不懂,羽族恨她,何至于到这个地步……
  “你们想知道,天书到底写了什么?”
  “没错。”
  “我知道的,在祭坛那天都已经说了。”游溪道。她的声音不受控制的轻微发抖,时间流逝,夺魂阵法接近完成,她就距离死亡更近一分。
  “小丫头,我们彼此都是明白人,不用浪费力气说这种话。”烛阴嗤笑一声,“没关系,待会儿你神魂离体,说与不说,都由不得你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游溪不明白,天书所写关于乌九明的剧情,在几次交锋中,她看出乌九明分明知情,甚至主动做剧情的推手。
  既然乌九明知道,他爹乌烬能不知道吗?为何还要来逼问她?
  莫非乌九明选择瞒着他爹,可这有什么隐瞒的必要?
  难道乌烬嫉妒乌九明,不能接受儿子未来会成妖族之主,所以他不说?这未免太荒谬了。
  她深思片刻,道,“我可以告诉你——”
  烛阴却摇头:“游溪,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,我一个字都不信。”
  游溪额头冒汗,无计可施。
  怎么办?
  她的大脑飞速运转,这种时候,还有什么办法能自救?
  她一点也不想死!
  她还没有见到爹娘一面,没有听他们叫自己一声“女儿”,她还有很多想做的事,她还没给师兄师姐过生辰、送礼物,还没鼓起勇气告诉荆师兄,她那一点点的喜欢……
  游溪眼眶发热,忍不住想哭。
  可她不想在仇人面前这么狼狈,那只会让对方更快意。她拼命忍住眼泪,闭上眼睛,眼前又浮现荆饮月的模样。她哭时,他那样手足无措,想帮她擦眼泪又不敢,他会说“游溪,别害怕。”
  她念着这句话,苦苦支撑。
  片刻后,一阵尖锐的痛楚从天灵盖钉下,游溪浑身一阵巨颤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  身下阵法发出一阵暗淡红光,缓缓运转起来。
  夺魂阵,成了。
  烛阴走到阵法边缘,离她不远的处蹲下,阴森森笑了起来:“夺魂阵的滋味,如何?”
  痛。
  太痛了。
  游溪牙关紧咬,说不出话,她觉得好像有一柄巨斧,从头顶劈下,要将她整个人劈成两半,又像是有一道尖利的锥子从头顶往下凿,痛得人浑身哆嗦,阴冷的感觉传遍全身。
  她说不出话,意识逐渐模糊。
  仿佛有什么东西,正从体内一点点被剥离,带走了浑身的温度,血和骨都冷却下来,她如同置身冰窖,又痛又冷。
  那种难以形容的痛楚令人无法思考,她奋力抵抗。阵法光芒时明时暗,闪烁不定,察觉到游溪强烈的抗拒,烛阴倒不由多看了她一眼,“小小蛇妖,看起来没用,生死关头倒还有几分意志力。”
  四位长老见状,齐齐施力,将阵法之威催发到极致,四人的脸色都肉眼可见的苍白不少。
  游溪再难抵抗,眼前一阵阵发黑,在剧痛之后,短暂失去了意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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