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修仙界装瞎 第164节

  陈最不解:“睡大街很丢脸吗?”当初他来雍璐山拜师的路上, 就是一路上露宿街头野外的,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。
  “你不懂,凡人境与修仙界不同,这里的城市入夜有宵禁的, 一旦被抓, 你连大街都没得睡,只能去蹲牢房。”
  ……凡人境真麻烦,陈最在心里暗暗吐槽。
  “那我们现在去哪里?”
  卞春舟指向东边的位置:“那当然是去状元楼了,我打听过了,入京赶考的举子, 除非是真的大富大贵的会自己租院子住,多数的举子都住在这状元楼里。”
  状元楼的位置,距离考试院只有两条街,就算是读书人步行也就一炷香的时间,并且状元楼的老板非常会做生意,状元楼一共两栋主楼,本朝以右为尊,右侧的楼装修豪华又清净,想要住进去,要么文采学识佳,要么给钱多,甚至还有文斗会,若能胜出,不仅可以免除店资,还能升房。
  就算是三年才火爆一回,状元楼也是赚得盆满钵满,更何况有些举子不差钱,哪怕落榜了,也还是会长住京中,以谋求贵人们的提携。
  总的来说,状元楼不论是平台曝光还是受众群体,都非常符合闻叙叙的“营销软文”。
  “这文章读上去简直比修行功法还要拗口,真的能管用吗?”要陈最说,不如他提刀杀进皇宫,一刀一个,明天就能回修仙界。
  “别问,问就是我也看不懂。”诶,都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。
  也是巧了,今日刚好是状元楼的文斗会,所谓文斗会,自然是比什么的都有,琴棋书画、作诗写文,只要足够出彩,就能赢得掌声。
  而举子们之所以如此热衷文斗,当然并不仅仅是为了升房这么简单,更多的是为了扬名、为了给自己的学识铺路造势。
  卞春舟和陈最进来的时候,刚有人作了首咏梅的七言绝句赢得满堂彩,作诗的举子亦是一脸得意,看着自己的诗被挂在大堂之上,当真是越看越满意。
  两人进门后,要了盏茶找了个位置坐下,状元楼住店肯定是没位置了,但旁听的位置却多的是,当然收费也是阶梯式,越靠近文斗台价格越高,幸好卞春舟不差钱,自然是要了最好的位置。
  就是陈最的身形实在太魁梧,他就算是坐下,也难免会挡到后面人的视线。
  “二位兄台,看着实在面生啊,既坐得这么靠前,何不上台一展才华?”
  正愁怎么上去呢,这人简直太贴心了,卞春舟飞快给了这人一个感谢的眼神:“既然兄台盛情相邀,那在下就不客气了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?!还有这块头,到底吃什么长大的,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?这位书生看了看自己贫瘠的身形,心里简直酸炸了。
  “诸位,下午好啊,小生不才,姓卞名春舟,碧洲郡人,今日上台,斗胆献丑了。”
  竟是碧洲郡的举子?状元楼不乏有碧洲郡来的举子,大家接头小声问了问,却是没人听过卞春舟这个名字,这么年轻却没有声名,这不应该啊。
  “实不相瞒,小生只有童生功名,实在是难登此等大堂,但小生的兄长,却是实实在在十八岁就考取了举人功名!”
  什么?十八中举?开什么玩笑?
  “喂,你兄长不会就是这位吧?”这也太……人不可貌相了。
  卞春舟登时叹息摇头:“自然不是,兄台当真会说笑,本朝十八中举的读书人,屈指可数,不知诸位之中,可有来自碧洲郡的?”
  便有人立刻举手:“自然有,我碧洲郡乃文人之乡,此间我知道的,便有数十人!你尽可说你兄长的大名,若是我们没听过,便是你哗众取宠!”
  “我兄长姓闻,名叙,草字不惊,乃是碧洲郡泸水县人。”
  卞春舟已经想好了两套方案,如果有人知道闻叙叙,那自然是好,如果不认识,那就今天让闻叙叙扬名,反正闻叙叙的功名是真材实料的,经得起任何人的考验。
  “闻叙?他竟还活着?”有人震惊地直接站了起来,如果书童阿木在这里,他就会认出这是泸水县此次唯一上进赶考的刘举人,“他既是活着?为何音信全无?”
  “刘兄竟知道此人?此人当真十八岁中举?”如此英才,他们怎么一点儿没听过?
  刘举人自然点头:“不止,闻兄不仅学识过人,品貌更是一等的风流,若非其父因病过世他需要守孝,早该入京赶考了。事实上,九年之前,县中就有人传他赴京赶考,只是一去不回,也没有功名传来,大家便都以为他在入京的路上遭遇了不测。”
  毕竟书生单独上路,还是蛮危险的。
  “没想到他还活着,看来此次恩科,我们又要多一位劲敌了!”刘举人说到此处,不免让在座某些人心生不爽,这人还没出现呢,就名声突然起来了,是摆什么臭架子啊?!
  “不错,我兄长九年之前确实入京赶考,但诸位不知的是……”
  真是说相声正好遇上了捧哏的,卞春舟立刻打蛇上棍,将闻叙叙被二次刺杀的经历稍微润色了一下,说给大家听,不得不说,他实在很适合说故事,本来就惊心动魄的追杀硬是让大家的心都忍不住一提再提。
  说到情节跌宕处,那是楼内的呼吸都轻了几许,就连泡汤添茶的小二都忍不住驻足了。
  “天可怜见,我兄长数度遇险,虽是性命无忧,却是……顽生眼疾,如今已是再也见不得光明了!贼人当真可恶,如此一来,我兄长便再也无法科举出仕了!”
  哦,劲敌不存在了,大家的心态立刻平顺下来,然后——
  “何人,竟如此可恶!”
  “你兄长先在何处,我们这么多人,定替你家兄长讨回公道!”
  “就是,此等恶人,当真欺我等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不成?这口气,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!卞小友,你不妨直说!”
  卞春舟却是摇了摇头,又说已经告到了顺天府,可惜连府尹大人都无能为力,又说兄长因这一遭,心绪大动,写下了一篇文章,原是抒发愤懑之情,没想着拿出来博取同情,是他这个做弟弟的看不下去,不想兄长的才识就此埋没。
  如此顺势,闻叙叙的檄文就被他搬到了明面上,状元楼的掌柜也相当给力,直接找人誊抄挂在了堂内正当中。
  “刘兄你所言甚是,这位闻兄当真是文采出众、博采各家啊。”
  “是极是极,如此振聋发聩之言,某只恨不得立刻与之对坐畅谈三日,哦不,七日!”
  “哪怕身受如此不公,竟还心怀赤诚,此等胸襟情怀,正是我辈最为推崇之德,不行,我得为闻兄作诗一首!”
  “我也,观此佳文,焉能袖手不言!”
  卞春舟见此,便拍了拍手示意陈最最一起跑,状元楼这里结束了,那其他的街头巷尾说书人那里,自然也是不能放过的,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,正是冬日里,没事往茶馆跑的闲汉多的是。
  再者闻叙叙出身寒门,大家都是寒门,再运用一下语言技巧,京中不比其他地方,谁家里拐着弯没个读书人啊,今日受害者叫闻叙,他日或许就是他们认识的人了,此等凶贼逍遥法外,他日或许就有其他优秀举子被“猎杀”。
  事涉他人,大家就是看个热闹,但事涉己身利益,发声之人自然会越来越多。
  ……
  闻叙跟太子殿下放完狠话回到诚意楼,这才知道自己的名字真的火了,连带自己写的那篇《叹己身赋》,刚进诚意楼他就听到了。
  他似乎还是低估了春舟的能力,这才一日,居然已经传得如此之广了。
  “闻叙叙,你可终于回来了,若是天黑再不回来,我就得去顺天府衙要人了,怎么样?是案情有进展了吗?”
  闻叙摇了摇头,又点了点头:“不算明面上的进展,但今日,我见到了太子。”
  “啊?这么突然?他人……怎么样?”
  闻叙想了想,说得非常客官:“他若是继位,应当是个仁君。”
  诶?居然是个好人吗?卞春舟忍不住有些好奇:“他知道你的身份了吗?他怎么说?”
  “知道了。”他亲口说的,思及太子殿下那副无法接受的态度,闻叙又道,“或许今夜,他就可以替我们揭开三十年前的旧闻了。”
  “所以呢?”
  闻叙含笑:“今夜,我们终于可以穿你早就买好的夜行衣了。”
  第222章 一笔
  正经裁缝铺怎么可能会卖夜行衣, 哪怕是量身定制,给再多钱人家也不敢买。卞春舟算是知道了,古代干夜行的那帮人, 要么自己是个手艺人,要么家里养了手艺人。
  “好靓哦,这么简单的黑衣都穿得这么好看!”
  卞春舟夸完,再看陈最最, 唔,这很难评。
  说是夜行衣, 实际上就是纯黑色劲装,其他杂色一点儿没有,闻叙叙穿着就是自带清冷风骨,陈最最穿着像是,唔,搁现代汉语里, 一般管这叫西装暴徒。
  太暴了,一整个□□直接就地开张, 一手能拧断人脖颈那种。
  再等陈最最把脸蒙上, 好家伙更暴了,像是雨夜杀人埋尸的连环凶手,卞春舟忍不住踮脚拍了拍友人的肩膀:“听哥一句话, 以后少穿黑色的衣衫, 这里面水太深,你把握不住。”
  陈最:“……那我去换了。”
  “诶,别啊,天都黑透了,走走走,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!”
  卞春舟一手拖一个,却依旧是身轻如燕,皇宫的位置他老早就来踩过点了,这会儿那叫一个轻车熟路,至于皇宫的阵法,哪怕他并不太擅长破阵,只要稍微注意一点,就不会触发。
  换句话说,只要修为没有他们高,就很难发现他们。
  作为富甲天下的皇帝行宫,皇宫自然大得惊人,前面的外宫是官员处理朝政的院所,三人绕过去,直接去往皇后所在的内宫。
  正是此时,太子终于得到了母后的召见。
  他刚一进去,母后就冲他大发雷霆,桌上的茶水尽数被扫落在地,丁零当啷碎了一地:“太子,是谁给你的胆子,让你这个时候出宫的!”
  陆皇后是后宫之主,她浸淫权势几十年,哪怕她的手段并不算高明,但宫中之事她多少都能有所耳闻,也就是她的手受了伤不耐烦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,否则她定能更早知道那个孽障竟将刺杀之事捅到了顺天府衙。
  那顺天府尹陈鹤直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烂石头,也就是陛下抬举此人,才能叫此人如此胆大妄为!
  “他陈鹤直是什么人,你难道不清楚吗!英国公府刚刚倾覆,这个时候他上你东宫的门,他能安什么好心!太子,你到底想要做什么?”
  太子什么话都没说,就被连消带打敲打了一顿,从小便是如此,他在父皇和夫子那里吃了挂落,母后从不会安慰他,只叫他从自身找问题,倘若得不到褒奖,就是他做得还不够好。
  可他哪怕做得再好,母后也从无半句夸赞。
  太子体谅母后的用心,但午夜梦回之时,难免觉得有些倦怠和疲累。他有时候甚至想,难道不当储君,他就会被母后厌弃吗?
  太子从不敢深想,可自打今日见到闻叙之后,他就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。
  “母后,儿臣好累啊。”太子跪在地上,这里是暖阁,殿内的金砖都是和暖的,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。
  陆皇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在她看来,她在宫中经营三十余年,她都没有喊累,太子凭什么在她面前说累:“太子,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?”
  太子沉默不语,许久他的声音才响起:“母后,可否摒退左右?”
  陆皇后心中不解,但又怕太子发癫,思虑片刻后挥退了左右,连心腹嬷嬷都没留下,只叫其守在暖阁门口。
  “你要说什么,便说罢,也不知道这陈鹤直是能灌什么迷魂药,叫你父皇重用他不说,连你都……”
  陆皇后语气里不乏厌恶,显然陈鹤直当顺天府尹极不得她心意,但后宫不得干政,哪怕她不喜此人,也奈何不了此人,她正说着,便听到太子的声音响起:
  “母后,儿臣今日见到了……”
  陆皇后心中大感不妙:“你见到了谁?”
  “母后,当年您真的只生得儿臣一个儿子吗?”太子抬起头,第一次如此大逆不道地直视母后,暖阁之中灯如白昼,他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母后脸上极度震惊的神情。
  震惊过后,便是难以抑制的愤怒了!
  “当然!你当然是本宫唯一的儿子,本宫将你视如生命,太子,你太让母后失望了,什么人在你耳边说了几句话,你就轻而易举地相信了对方,你如此这般,以后……”
  卞春舟在大殿屋顶上闻言轻轻啧了一声,心道这味儿也太冲了,现代控制欲极强的父母就是这个事儿,明明是想要子女做他们手中的提线木偶,却还要怪木偶有了自己的思想,天可怜见,子女本就是独立的个体,不是任何人的附庸。
  至于陆皇后的这番话会不会伤害到闻叙叙?说实话,他不太担心,闻叙叙如果还渴望亲情,就不会出手折断陆皇后的十指了。
  “可是母后,您心里清楚的,不是吗?他不是一般人,他是……”
  陆皇后盛怒:“住口!太子,你是疯了吗?你到底想要做什么?你已经贵为当朝太子,为了一个太子妃,你竟要如此忤逆本宫?你想借由此事叫本宫放了她?太子,本宫告诉你,太子妃她死定了。”
  “别作这幅弱者模样,太子妃若当真爱重于你,她早该为了皇太孙和你,奔赴黄泉,而今却还苟活着,妄图通过你留在宫中,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!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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