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9章

  去做当年先太子和慎御司没做完的事,还有谁比慎御司主事祝聆的嫡子更合适的?
  小道士噎了噎,小声嘟囔:“师父当年去过晋州找你,没能找着。后来师兄被你无意救下,他看见你身上的随型碧玉就认出来了。”他上前靠近了些,借着外头映入的微弱光线仰头看他,“公子,这些都是缘分。”
  陆敬祯垂目凝视他片刻,蓦然失笑。
  命运将上一辈的齿轮又转到了他们身上,勉强也能算缘分。
  可这所谓的缘分又将他们这些人再次困在了宿命里,所有人都将身不由己。
  小道士看他脸色实在不好,心里担心:“夜深了,我们先回去吧。”
  这次陆敬祯没拒绝,小道士刚要通知车夫,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。
  陆敬祯起初以为是来酒楼的客人,没在意,他往后轻靠了些,刚闭上眼便听外头有人叫了声“将军”。
  那是……徐成安的声音!
  陆敬祯急急掀起窗帘,闻声望去。
  外头,果然是豫北侯府的马车回来了,陆敬祯见郡主利落从马车上跳下来。
  陆敬祯抓着窗帘的手指倏然一收,郡主是来回来找他的吗?
  沈嘉禾下车就发现陆府的马车没走,她不觉蹙眉驻足看了眼。
  陆敬祯见她看过来,心跳猛地加快,他正欲下车,却见又一个人跟着郡主下了马车。
  “果真是这家酒楼的酒最好吗?”乌洛侯律笑着走到沈嘉禾身侧,倾身道,“那今夜我们不醉不归啊,将军。”
  眼前的马车被乌洛侯律高大身躯轻易挡住,沈嘉禾将目光收回,转身往里走,似已完全不够今夜之事的影响,话里也带了几分笑意:“王爷酒量如何?”
  “那必须千杯不醉。”乌洛侯律得意跟上,“将军,我们喝什么?”
  安静楼里传来郡主清亮声音:“花雕。”
  徐成安骂骂咧咧跟着进去,高声道:“掌柜的,把你们楼里十年陈的花雕酒都搬上来!”
  花雕……
  偏偏是花雕。
  小道士见陆敬祯抓着帘子的手抖得厉害,刚想叫他,便见他捂嘴一咳,殷红自指缝间顺流溢出。
  “公子!”小道士呼了声。
  那块金坨从掌心滚落掉出车外,陆敬祯本能急着俯身想去捡。
  小道士以为他要摔倒,忙伸手往他身前一挡,这才发现他胸前一片湿凉。小道士掀开披风一看,里头那件霜白锦缎的外衣早染成一片血色,他脸色大变看向酒楼,“是沈将军伤你的?”
  “不是。”陆敬祯的呼吸短促,“我自己扎的……”
  小道士瞪大眼睛,什么自己扎的,他又不是傻子!
  他刚要质疑,感觉撑着陆敬祯的手臂又沉了些。
  陆敬祯俯身道:“我的金镯子……”
  小道士先前看他从掌柜的手里要回那块金坨时,还觉得奇怪。大周金锭大多都有固定模子制造,这块怎么像是随便融的?
  本来是金镯子吗?
  “大人,您的东西。”外头随从将掉出去的金坨捡了回来,小心翼翼从车帘缝隙塞进来。
  小道士伸手接住,又想起沈嘉禾要纳陆玉贞为妾的事,他是知晓民间聘礼中金镯子是很常见的首饰,但他没想到沈将军还把聘礼给融了再送,这算什么?简直欺人太甚!
  他正愤怒地想着,手上一轻,金坨被陆敬祯拿走了。
  陆敬祯跟宝贝似的握在手心里。
  郡主还说只要是他送的东西,她一样都不会丢。
  她不止丢了,还丢得比谁都干净绝情,便是再找回来,也不是本来模样了。
  陆敬祯垂目自嘲笑起来。
  小道士被他笑得头皮发麻:“公子?”
  浑身都痛到了极致,视线开始阵阵发黑,陆敬祯甚至快看不清眼前的人了,他往身后软垫上靠了靠,话语轻得几乎听不清:“叫什么公子。”
  小道士还想问不叫公子该叫什么,他俯身凑过去,见陆敬祯微掀了唇,他微不可闻说了句话。
  小道士的眸子倏然紧缩,不可置信垂目看着底下的人。
  二楼另一个临街雅间内。
  掌柜的已让人上了一桌好酒好菜,乌洛侯律更是豪迈地让人把酒杯换了碗盏。
  沈嘉禾三碗酒下肚,冰凉指尖终于有了些许暖意。
  楼下的马车在夜幕中行远了,抱胸倚在窗口的徐成安终于将雕花窗关上,转身看着桌前两人。
  “走了?”乌洛侯律不动声色朝徐成安看了眼,随即又笑道,“我原先还以为陆首辅也想上来吃酒呢。”
  徐成安脸色铁青摸着抱在怀里的佩刀,刚才在门口看见陆府的马车还在,他差点就想冲过去砍人了。但理智告诉他,云道长在车上,他便是打上几百招估计也赢不了,这才作罢进了酒楼。
  陆狗要是还敢上来,他真就敢一刀劈死他!
  原先他还怕严冬无处可去,好心帮他在将军面前说好话呢!
  怪不得将军会说等严冬回来他就不会这么想了。
  原来严冬就是那个东烟!
  他娘的!
  徐成安回想起他还开玩笑说“严冬”和“东烟”听着很像,现下想,自己不是一个蠢字可言。他磨着后槽牙道:“属下去外头守着。”
  “没什么好守。”沈嘉禾给徐成安也倒了碗酒,敲了敲桌沿,“坐下一起喝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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