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

  “如此甚好。”太子轻笑,“不过看望病人,这么多人可不合适。诸位请回吧,留阿苑姑娘一人足以。”
  “这……”
  众人面面相觑,刚来就走,同被戏耍了一般。可说话的人是太子,未来国君,别说面子,不给里子他们也没胆多说一个字。
  一群人如何来,又如何走。
  待人影彻底消失在廊下,阿苑欠了欠身,道:“臣女这就帮问雪把脉。”
  她不懂太子为何留下她,但对她与其他人不同,应当……有意吧。
  太子依着门,懒洋洋道,“暗影,带下去。”
  一个多余的字,都没有。
  梁上跳下一个人,是太子暗卫,他抬手,干脆利落地扭断阿苑的脖子,连带她的贴身侍女。
  临死时,阿苑连表情都没来得及变。
  钟书玉脸色煞白。
  下一刻,一道清瘦的身影当在她面前,南宫慕羽皱眉:“你避着点她。”
  “哦。”太子道。
  人被拖了出去,悄无声息,一点血迹都没留下。
  阿苑就这么……死了?
  钟书玉不心疼她,阿苑死得其所。
  在神院这些年,她仗着丞相之女的身份横行霸道,死在她手底下的婢女不计其数,差点,钟书玉也成了其中之一。
  她的死,可以称得上拍手称快。
  可她这么简单就死了。
  没有罗列她的罪证,没有审判她的过去,只因更高位的人想她死,她就死了。
  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。
  钟书玉是那个蝉,阿苑是螳螂,太子是黄雀,一环扣一环,没有公平,没有报应,只有权势的绝对碾压。
  她颤抖着嘴唇,问:“她是丞相之女,你们这么做,不怕吗?”
  “怕?”
  太子像听到什么极好听的笑话,轻笑两声,“他知道又如何?敢问我吗?”
  在这件事上,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丞相又如何,也同七十二坊的其他人一样,无处伸冤,求助无门。
  要怪,就怪他把女儿养得太过娇纵,胆大到设计未来太子妃,给皇室抹黑。
  阶级之差,是一条无论如何都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  南宫慕羽轻抚她的长发,柔声道:“别怕,我在。”
  她不怕。
  钟书玉天不怕地不怕,死到临头都在挣扎,怎会害怕一个死人?她是觉得恶心——身份高贵者随心所欲,身份低贱者,只能苟且偷生。
  因为她是配角,所以注定要给主角铺路,因为她出生低贱,所以任由上位者取她性命。
  若出生决定一切,努力还有什么意义?
  过往十八年坚信的一切,在此刻,轰然崩塌。
  宴会怎么过的,钟书玉完全没注意到。
  她像个木头人一样,被南宫慕羽带出来,去宴会,宴会结束回家,在丫鬟的伺候下摘掉头饰,换上常服,躺在床上发呆。
  今日窗外很静,蝉鸣声稀,无风,偶尔传来两声犬吠。
  钟书玉以为,南宫问雪死了,她就能活,哪怕活不了太久,也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。等这一天真正来临,她才发现,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样。
  换掉的不止身体,还有人生。
  她的爹娘不认她,她的老师与她对面不相识,她的过去与她彻底断开联系。而新的身份,她又接受不了。
  她做不到视人命为草芥。
  吱呀——
  门开了,有人走了进来,在外边点了一盏灯,举着烛台走了进来。
  是南宫慕羽,他道:“这么早就睡了?”
  他坐到床边,伸手去摸钟书玉的脸,被躲开了。他也不恼,笑了笑,说:“这么魂不守舍,在想谁?”
  钟书玉谁也没想,她脑子乱得很,无数思绪交替在她脑海中重复,剪不断理还乱。
  她是钟书玉,还是南宫问雪?
  她分不清了。
  “不管是谁,以后都别想了,”南宫慕羽道,“待你嫁入东宫,能想的人只有太子,和我。”
  “你先想想,怎么让我活到那一日吧。”
  一句话,把他拉回现实。
  南宫慕羽道:“我在想办法。”
  “什么办法?”钟书玉看向他,问,“别告诉我,你在找另一个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。”
  南宫慕羽抿唇未答,大概率是。
  钟书玉冷笑,她怎么会以为,他们这种人会把普通人的命当命。
  “书玉。”南宫慕羽软下声音,道,“答应我,别去找韩云州,你想要的,我可以给你。”
  这样的话,他曾说过一次。
  可他给的,钟书玉不想要。
  钟书玉转身背对他,道:“身为哥哥,怎能擅闯妹妹闺房。你走吧,我就当你今日没来过。”
  “书玉,你不明白!”南宫慕羽掰着她的肩,强硬的让她转过来,“他会害了你,靠近他的人都会死!”
  “你别忘了谁把我害成这样的。”钟书玉推开他,咬牙道,“你没资格说他。”
  “那如果我说,”他顿了顿,“我爹娘是他害死的呢?”
  一阵风吹过,吹灭了烛台。
  黑暗中,看不清南宫慕羽的表情。
  他继续道:“我爹是国师,韩云州刚被领养,我爹就帮他推算命格。他的命是罕见的克亲克友克妻克子之相,寿命,也只有寻常人的三分之一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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