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

  魔会放大人内心的欲望,好人变成坏人,坏人变恶人,魔所在之处,民不聊生。他们吃人,吃其肉,用其头骨装其血。
  他们不仅自己吃,还会蛊惑别人吃,让其吃父母妻子,吃师友亲朋,吃掉目光所及,一切能吃的活物。
  除了生而为恶之人,没人想和他们为伍。
  钟书玉亦如此。
  哪怕是死,她也不愿和魔物沾上半点关系。
  时间不多了,还有十天,她将会踏上前世一样的路。
  被魔气腐蚀掉身体的痛苦仍历历在目,哪怕回想起一丝,都会惨白了脸。
  首先是眼睛,她会陷入一片黑暗,其次是耳朵,她什么也听不见,再往后,是嘴巴,她会发不出一点声音,只能躲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等待死亡。
  那是一场无休止的折磨,眼不见,耳听不到,身体的痛感会放大,她能清晰的感受到,皮肤在逐渐溃烂,内脏一点点消融。
  每日都在痛苦与晕厥中徘徊,直到彻底失去意识。
  钟书玉深吸一口气,心道,实在不行给南宫慕羽下点药,就外貌而言她也不吃亏,大不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,男人嘛,闭上眼都一样。
  还是不一样。
  等她真的去找了南宫慕羽,才发现,她根本做不到。
  她厌恶他,这种厌恶,源于对死亡的恐惧。
  给她带来恐惧的人,无论如何,她都无法接受。
  没什么比告诉一个人生刚刚开始的人,她的生命即将逝去更残忍的了。钟书玉每呼吸一次,脑海里就会有一个声音说:
  你快死了。
  受尽折磨,痛苦的死去。
  这个声音折磨着她,让她食不下咽,夜不能寐。
  深夜,瞪着床帐发呆的钟书玉,又拿起了那张锦缎。
  南宫兄妹可以坦然牺牲她,她为何不能牺牲别人?他人不仁,为何偏要她有义?倘若换身无法避免,南宫问雪死了呢?
  这世上只能有一个南宫问雪,也必须有一个南宫问雪。
  她不仅是南宫家的大小姐,还是未来的太子妃,乃至皇后。
  南宫慕羽本事再大,也不能让未来皇后突然消失,并且一个合理的解释都没有。
  钟书玉握紧手中的锦缎,这个南宫问雪,只能是她。
  古语晦涩拗口,她跪在床上念了好几遍,什么都没发生。
  窗外蝉鸣热闹,似嘲笑她异想天开。
  不应该啊,她古语学的不算好,却也不至于弄错这几个字,难不成,是南宫问雪故意做来戏耍她的?
  更不应该,她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。
  问题,大概率出现在锦缎上。
  钟书玉翻来覆去的研究,忽然想起,神院的夫子说过,古语与现语不同,不仅体现在文字,还有发音。
  就像各地有各地的方言,古语亦如是。
  第二日一早,钟书玉去找了南宫慕羽,说她要回神院。
  这不是什么大事,她本是神院的弟子,想回去读书天经地义。南宫慕羽调侃了她几句,没几天可活了还想着修行,真努力,就放她走了。
  只是跟在钟书玉身边的人比南宫问雪还多。
  进度不怎么顺利,怕南宫兄妹怀疑,钟书玉什么学都听,下学就去藏书阁,一连几日,什么成果都没有。
  还被人诟病,说她仗着国师府撑腰,不可一世,比南宫小姐还张狂。
  钟书玉顾不得那么多,赶在换身之前,她终于找齐了所有读法。
  夜深,国师府。
  钟书玉关好门窗,跪在房中,虔诚地双手搭肩,用晦涩的古语念道:“以吾之神,唤吾真神……”
  随着晦涩拗口的咒语念出,门外的蝉鸣逐渐消失,风声停止,万籁俱静。
  钟书玉睁开眼,卧房还是那个卧房,可她总觉得,不一样了,
  “汝,唤吾?”
  钟书玉猛地转身,看到身后站了一位穿着黑色斗篷,被兜帽遮住大半张脸,唯露出一截如玉般洁白温润下巴的少年。
  这就是魔神?
  与想象中不一样,她还以为传说中的魔神青面獠牙,体壮如牛呢,眼前少年清瘦纤薄,仿佛风一吹就倒,怎么管理魔族大军?
  “言。”
  少年看起来不耐烦。
  “哦。”钟书玉这才反应过来,说,“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。”
  “谁?”
  讲话还真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。
  钟书玉道:“南宫府大小姐,南宫问雪,但不是现在。”
  顿了顿,见少年没有说话的意思,她继续道,“明日,我会与她进行换身仪式,仪式后,我要你杀了她。”
  少年歪头,似乎在思考,过了会儿,他道:“可。”
  钟书玉松了口气。
  少年又道:“汝,以何交换。”
  糟了,钟书玉完全没想过这一点。
  她只顾着自己活,忘了与魔神交易,需要筹码。而她,除了一副健康的身体,什么也没有。
  “你要多少钱,我去准备。”
  只有金钱,代价最小。
  少年缓缓走近,道:“汝,引吾出无界之地。”
  果然如此!
  魔族狡猾贪婪,与之交易,无异于饮鸩止渴,她不该冲动。
  “我拒绝,我能付出的只有银子。”钟书玉立即道。
  她可以死,她不能为了活放魔神出世,害了整个人族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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