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
  “够了,你今日来,是为了教训我们吗?”南宫慕羽站在旁处,毫不在意,“玩玩罢了,两个小姑娘能做什么,别把你北衙那一套带到国师府。”
  与他平日营造的温润如玉,翩翩君子形象,大相径庭。
  “是吗?”韩云州道,“玩闹完了,我送她回去。”
  “大哥,明日我让人送她吧。”南宫问雪道,“小玉毕竟是女子,半夜从男子车上下来,会遭人非议。”
  韩云州低头,衣袖被人用力扯着,死也不放手。
  答案显而易见。
  “劳烦大哥了。”南宫慕羽看向钟书玉,一双漂亮的桃花眼,比屋外的雨水还要冷,“是晚了点,想必她的爹娘,该等着急了。”
  明晃晃的威胁。
  自出了国师府,雨势小了许多。
  钟书玉坐在马车里,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。
  她身上是湿的。
  夜半,她被南宫慕羽的传讯符叫走,那么大的雨,又没有马车,她打着伞,一步步走到的国师府。
  走到半路,伞坏了,淋了她一身雨。
  后面,既没机会烘干,又没法换衣服,只好湿漉漉度过一整晚。
  不会生病吧。
  想法刚冒出苗头,一件外衫罩在了她的头上。
  钟书玉从中扒拉出脑袋,瞧见韩云州还在闭目养神。
  “穿上。”
  他说。
  是他的衣服。
  玄色外衫略厚重,隐约能闻到皂荚香,还有一种很难说明的气味,不算好闻也不难闻,有点像冬日的针叶林,冷冽的松衫味。
  穿上后,身体好受许多。
  钟书玉长得瘦小,藏在宽大的衣衫中,似刚从外边带回来的小猫崽子一般。一根手指就能让她动弹不得,偏偏那双眼睛亮得出奇,湿漉漉地四处观察着。
  “那个……”她纠结片刻,“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?”
  “说。”
  韩云州真开眼,锐利的视线刚瞥到钟书玉身上,她就低下了头。
  “你怎么知道我在屏风后。”
  一开始钟书玉就觉得奇怪,他好像早就猜到屏风后有人,一直在找机会打探。
  “脚印。”
  “嗯?”
  钟书玉低头看了看脚底,明白了。
  她淋了一路雨,浑身湿透,每走一步路,都会留下一个湿脚印。南宫问雪的书房只点了一盏烛火,看不真切,唯有闪电划破天际时才能窥见一分。
  若是寻常人,必不会注意到,可那是韩云州,十五岁时便能在魔族奸细老巢进进出出的男人,哪怕只有一瞬,也会引起他的注意。
  “还有,伞柄。”
  “啊?”这回钟书玉真没听懂。
  韩云州道:“伞柄表面光滑,新伞会粗糙一些。”
  钟书玉低下头,不敢说话。
  她家里穷,一把伞要用很多年,坏了就拿去修一修,伞柄都盘出包浆了,与新伞不能比。
  这些东西心里知道就好,一旦点出来,会很尴尬。
  仅凭这两点就能推断出屏风后有人,还挺厉害。
  沉默了一会儿,钟书玉按耐不住,问:“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?”
  她在神院修习三年,从未听说过什么换身秘术,南宫兄妹又刻意瞒着他,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能在钟书玉身上找突破口。
  韩云州眼都没抬:“你会说吗?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当然不会。
  离开时,南宫慕羽说得很清楚,她的爹娘还等着。这不是什么关心的话,是威胁,是明晃晃的告诉她,管好自己的嘴。
  既然不说,问不问,又有什么意义?
  吱吱呀呀的马车声中,很快到了七十二坊。
  盛京就像一个大棋盘,最中央是皇城,四周是王孙贵族,越往边缘,越是穷苦的普通百姓。
  中间几个坊名字好听,叫什么永安坊、永兴坊,到后面,达官贵人们懒得记,干脆以数字命名,数字越大,越偏僻,住的人也越穷苦。
  七十二坊还算好,都是些做小生意的,家底不大,够过日子。
  马车停在七十二坊最外围,那条街叫梧桐街,街口有一颗极大的梧桐树,每到秋日,树冠如烟火一般灿烂。
  现在是春日。
  马车停在梧桐树下,钟书玉脱下外套,叠好放在座位上,道:“多谢。”
  这话有点不合时宜,他的弟弟妹妹想害她,她还道歉,傻子一样。
  罢了,钟书玉转身下了车。
  “小玉。”韩云州喊住她,递过来一把伞。
  雨小了许多,淅淅沥沥的,沁入骨髓有种难挨的寒意,他道,“带上。”
  钟书玉:“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?”
  第3章
  老旧的木门推开时,门轴处有吱吱呀呀的响声。
  钟书玉尽可能轻地钻进院子,提起裙摆往房间走。
  忽然,她听见一声啜泣。
  雨彻底停了,屋檐上的水滴落下,掉进水洼里发出叮咚一声,很难判断刚才听到的声音真实还是幻觉。
  钟书玉又往前走了两步,啜泣声更明显。
  爹娘房间的门,好似没关上。
  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,顺着门缝,瞧见桌上点了一盏油灯,阿娘背对着她,悄悄摸泪。
  “娘……”钟书玉终是藏不住,推门而入,“你怎么……爹呢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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