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

  讲的无非是一个青楼女子被负心男子蛊惑,将自己多年积蓄交与对方,望对方为她赎身,却被辜负失约。
  若是少着些笔墨在最初的风花雪月,窃玉偷香,这故事一句话便能概括讲完,也不算新鲜。
  赵珩倒是一边喝茶剥着花生,一边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。
  故事说完,便有在旁听着的起哄:“你既指名道姓的说了那花魁名字,怎的不说说那负心的风流才子叫什么?”
  “就是,就是。”
  那说书的捻了捻八字胡,噙着笑,一脸高深莫测地拿乔起来:“青楼女子终日抛头露脸,一个名字想来也没什么可遮掩的。可男儿志在四方,若是我说了他名字,毁了他声名,他日影响了正途,他找来……我岂不是没事找事。况且,男子嘛……风流些,不算什么。”
  赵珩擦了擦手,点点手叫来小二,送了两块碎银到说书人的跟前。
  说书先生斜眼一看,喜上眉梢,接着说道:“那男子说来,也是个前途无量的人物。那便是雍京城近来炙手可热的填词人,秦衷是也。”
  然后又仔仔细细的将那人哪里出身,写过什么,因何来雍京之类都说了个遍。
  忽然,靠着窗栏的方向传来了个男子的声音:“某微末之才,先生实在过誉了。”
  众人闻声望去,只见一人翘着腿坐在那,手里慢悠悠摇着一把滚金边的扇子,一双细长眼配着鹰钩鼻,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。
  他身边坐着一帮子笑得前仰后翻的狐朋狗友,其中一个道:“说书的先生,这就是您口中的风流大才子了。”
  这话一出,茶楼里都沸腾了。
  本就是男欢女爱、窃玉偷香的故事,如今主人公之一的出现愈发激发了看客们的窥私欲望。
  只有那说书的先生没想到遇上了正主,撇了撇嘴,灰溜溜的拿了打赏的银钱便跑。
  那一桌四个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,看起里衣着光鲜,显然是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,互相交谈时也完全不压低声音,张扬得很。
  “哎,我说秦衷,你当真骗了红袖阁的曲清清?”
  “你方才不都听见了吗?”秦衷脸上的表情非但不觉难堪,甚至相当得意。
  “可以啊,那女的可是红袖阁响当当的人物。平日里最是清高。”
  “可不是,往日总端着清倌的架子。我上回去,连面都没见着。”
  “给我们说说,她是怎么着了你的道?”
  秦衷摇了摇扇子,装出一脸的深不可测:“那你们可得给我奉茶拜师了。我这套法子,从苏杭用到雍京,就没有一个花魁佳人能抵挡得住了。”
  此言一出,所有人的眼中都透出一股狂热来。
  “当真如此神奇?!你快说说!”
  秦衷将扇子一合,当真拿自己当私塾先生一般,开始滔滔不绝:“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见不到曲清清?因为你盯着她去,心思太明显了!”
  “你想见她,便要让她先瞧见你。所以第一步就是,去红袖阁,去了只管同姑娘吟诗作对,谈天说地,切记不要一看见姑娘便流哈喇子。”
  “你们想,红袖阁是什么地方?往日姑娘们见的都是些什么臭男人?你如此吟风弄月,装模作样几天,保管将姑娘们迷的晕头转向,花魁就是没见着你,也会听过你的名字。”
  “过不了多久,花魁便会放下身段,主动来见你。这时,你便做出那未经世事的懵懂模样,说些姑娘宛若天上仙姑,小生不敢逼视之类的迂腐话。”
  闻言,他那在座的三个朋友又是一阵拍桌子大笑。茶楼里的其他人也大多含笑不语。
  薛王一直在专心喝着芝麻丸子汤,并未留意周围人,直至被远处的拍桌子声和笑声惊到,方懵懵懂懂的问:“父亲,大家在笑什么?”
  “笑……人心险恶。”赵珩声音难得如此温柔。
  第40章 意外之喜
  秦衷凭栏,继续说道:“花魁说到底也不过是娼妓,最是肮脏下贱。可越是如此,她们便越希望被夸纯净无暇,或是珠玉蒙尘。”
  “往日里听多了恶言相向,一旦有人端直相待,嘘寒问暖,便失了智了,觉得你与世间男人都不同,是千载难逢的良人。上赶着把身子给你,心也给你。”
  “这时你便是要花钱见她,她都会为你节约盘算,甚至为你能来,而主动贴补你。”
  秦衷得意洋洋的拿扇子拍着手心:“到了这一步,事情也就八九不离十了!”
  说到这,卖关子似的,放下折扇,拿起茶盏喝了起来。
  现下茶楼里比方才说书还热闹,已经有人在起哄追问:“别停在这啊!接下来呢?”
  颜知看到赵珩在慢悠悠地转左手拇指上的扳指,便知道这故事注定要有一个见血的结局了。
  他却也没说什么,只当是没看见一般,将视线移回到自己杯底的茶叶末上。
  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?他已经很疲惫了。
  “接下来嘛,就讲究一个快字。有一点记住了,这时绝不能收她的恩惠,即便收了,也要加倍的还回去。切莫因小失大。可别被三瓜两枣打发了,教人看出抠搜来,前面的棋便全毁了。”
  “一个女人爱惨了你,是会写在脸上的。当她满心满眼都是你,见你便笑,离你便忧,便合该她出血的时候了。”
  “这时,你说你要走,在苏杭,你便说要去雍京赶考。在雍京,你便说要去苏州就职,杭州上任。你走了,她的天就塌了,这些时日的快乐早已令她深陷,如今要分开,是万万不能接受的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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