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9章
仰躺在地上的男人有着一副极其狼狈的面貌,因你在将其捆缚住之前,狠狠地拿他出了口恶气,让自己的咒力流流窜在他的体内,打伤了他的五脏六腑,故而他深蓝色的和服前襟之上满是干涸暗沉的血迹。然而尽管是这样,他却依旧顶着一张道貌岸然的脸,甚至在话音落下之后大笑起来,状似疯癫的模样仿佛意有所指。
从前的他明明不是这样的。你印象中的他总是故作冷静自持的姿态,无论是在将你从父母身边带离,还是一应负责起你的衣食住行,你永远都只能望见他冰冷的脸。正因如此才更讨厌见到他的这副疯癫模样。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大家族中,你的天性被极大地扼杀,甚至连年轻的生命都差点葬送于重重算计之中,他又何尝不是被这样逼疯的呢?
你没有那么同情心泛滥,没工夫将自己的情感浪费到这种人身上。只是你想你会留他一命,也算是圆了他一直以来的心愿——见证五条家能够愈发蓬勃壮大的心愿。
“别用这些虚伪的话来感动自己了。”
这是你留下的最后一句话。
在离开熟悉的院落后,你不由得长出一口气。这里很快便不再是你的居所了——你没有将这里布着的结界打乱的打算,倒是还想将它们好好地留存下来,以折磨他们一段时间。你决心要好好地出了这口恶气。
只不过,你这样恶劣的想法很明显已经落入了他人眼中。你把玩着手中的折扇,连头都不回地高声道:“元君怎么跟着我一同来了这儿?”
“看你从席上离开,我就跟上来了。不可以吗?”
你的未婚夫君倒是一脸理所应当地露了面。他身边没有跟着任何侍女或家仆,于是你让身畔的人退下,以留出你们独处的空间。
“腿长在元君身上,要去哪里是你的权利,我只不过是过问一句罢了。”
“我听到了——听到你的侍女和你讲了他已经醒来的消息,所以跟过来看看。”
“哦?所以你看到你想要的结果了吗?”
“这难道不是我应该问你的吗?”
话题又被扔回到了自己身上,你定了定神,好半天才劝服自己,禅院元并不是你需要拿出自己为数不多的城府去对付的人。
夏日的风吹在脸上明明灼热滚烫,你却觉得有一股彻骨的寒意自你的脚底逐渐席卷而上,令你的掌心成了一片沁着汗的冰凉。眼眶之中好好安放着的这双六眼拥有着全方位的视觉,你在确认四周的确没有任何能够窃听的术式与式神后,这才肯稍安下心来,同禅院元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——
“我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活。”
第95章 跨过时间的水域
从前对于坐落在京都近郊的五条家而言,每年的大晦日前后总会是冬天里最冷最难熬的日子,但自从他们的小家主将管理本家的实权牢牢地握在了自己的掌心后,五条本家便因诸多活动的简略举行而陷入了一种松弛的状态,上至家主本人、下至每一位侍女与家仆,无论是本系还是旁支,大家的生活都从此归于一片平静的安宁,仿若未曾有人造访的死寂的湖面。
但今日禅院家主的到来,无疑在五条本家之内掀起了波澜。
五条家上下任谁都知道今日是家主小姐的生辰,虽然她在掌权后从未因此而大操大办过,但每年都会固定邀请自己的未婚夫禅院家主来本家一聚。今年这一聚则是多了些特殊的意味,毕竟小家主已经年满十八岁,到了可以签下婚姻届的年纪,关于这二人是否会如多年前所约定的那样结成良缘,五条与禅院两家都十分焦心。
禅院元便是顶着这样一道道好奇的目光,从自家启程前往五条家,又迈入了他未婚妻的院落。
时年十八岁的五条家主正安坐在廊下已经搭好的被炉旁剥橘子,你看上去颇为悠闲自得,如瀑般的雪色长发垂在脑后,顺着披在肩上的外衫流泻而下,总令禅院元疑心,在他们未见的这几个月之中,你的身量更加拔高了些;好在学会了反转术式的你于掌权的这几年之中有意地调理着身体,手脚不再像樱树枝一般纤细易折,圆润起来的面庞在朝向他时,他因你明眸善睐的模样而晃了晃神。
“终于来了,”你将剥好的橘子瓣放在托盘之上,向刚刚落座的他推了过去。“真让人好等。”
“过来的时候明明是一路绿灯,我也并没有迟到,怎么这样说?”
“还不是因为你非要递了信来勾人兴趣,否则我怎么会这么早就支上被炉在这里巴巴地等着?”
你这话刚落下,余光便瞥见院内的家仆和侍女们在后面偷笑,他们像是为了创造你们独处的空间似的,各自离开忙别的事情去了。你知道他们一定是误会了什么,一大清早你便觉出这院中的空气不大对,但你没有功夫与心思去和他们解释,只是继续剥起手上的那只橘子,直到禅院元身旁的家仆将一只古朴的木盒放在了你面前。
“这是什么?”
“前段时间我在藏书阁中翻找古籍时发现了这个盒子,我想我有必要带过来让你看看。”
哪怕禅院元本人现在都已经带着他的“礼物”坐到了你面前,他却还是要和你卖这个关子。
你不满于他的顾左右而言他,隔着盒身从中辨认出了自己微弱的咒力,却在打开盒盖后,因过分惊讶而失手碰倒了一旁果盘之上码好的橘子,任由其咕噜噜地滚到草地上,没入雪地之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