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

  他本该躲起来,将自己生了心魔的弱点死死藏住,而不是站在温知寒的床前,几乎压在人的身上,只为听清几句梦呓。
  沈纵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疯了,但又同时感到大脑的清醒,一切思维都清晰极了,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,只是有了一点点的失控,这不是第一次了,他完全可以承受。
  不知前世从哪里听说过,如果人在睡梦中被另一个人的视线盯着看,而不能醒来的话,就会做噩梦。
  这听起来就是无端的传言,骗小孩的故事。
  但沈纵突然就想起了这个说法,忍不住地盯着温知寒看了许久,看着看着,就忍不住杀心萌动了。
  然后他瞧见了,温知寒果然开始做梦,看上去也很是不安稳。
  沈纵忍不住好奇起来,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噩梦吗?
  被他这个徒弟凌迟的噩梦吗?
  还是罪行曝光于天下、身败名裂的噩梦?
  或者,仅仅是即将死亡的噩梦?
  这都是他认识的那个伪君子‘温知寒’会做的噩梦,可他又觉得,看温知寒这两日的所作所为,以及眼前这睡不安稳的样子,倒不像是这种风格的噩梦了。
  他凑到近处看着,忍不住在心魔的怂恿下产生幻想,若是能将师尊在噩梦中同步杀死,会是多么大的惊喜。
  他死死攥着毒针的时候,却忽然借着月色,瞧见了……
  ……温知寒,哭了?
  因为做梦?
  从未有过震惊感击中了沈纵,因为那样的一滴泪水,他的脑海变得一片空白,就连骂个不停的心魔都罕见地同步被镇住了,他冰冷的手指下意识摸了过去,碰触到温知寒鬓角处的湿润触感。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温知寒又在梦呓了。
  下一秒,还在做梦的人却睫毛颤动,眯着眼睛、瞳孔涣散地望了过来。
  “阿渊……”
  这一声呢喃,终于被沈纵听清了。
  “嗯……快睡吧。”
  温知寒的眼皮很是沉重,不做思考地一把将床边的身影拉入怀中,被子一掀,就将好大一只沈纵个裹了进去,用力抱紧。
  右手还在他身上哄睡似的轻轻拍了两下。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什么?
  沈纵浑身僵硬,在黑暗中睁大了双眼,彻底愣住了。
  绵长沉静的呼吸拂过他的颈窝,滚烫而湿润,比任何一道定身法都强而有力地控制住了他的全身。
  “师……尊?”
  温知寒已经再次陷入熟睡,没有任何回应。
  几息过去,沈纵聒噪了许久的心魔也奇迹般的安静了。
  第15章 遗物
  也许是因为刚刚重生不久,沈纵对于现在这具身体其实了解不深。
  他依然下意识地认为自己精力很好,不应该犯困,也不该觉得疲惫。
  所以当他感到突然的眩晕时,第一反应不是自己的身体撑不住了,而是“难道温知寒对他下了什么药”,下意识地就要抓紧什么防身的东西。
  最终,还没等他来得及做什么,便如图断了线般昏睡过去。
  这具身体到底只有筑基的水平,又受伤严重,新伤旧伤加在一起,原本让他习惯了。
  但突然间伤口不疼了,处处都得到治疗后,积攒已久的疲惫反而一股脑涌了上来。
  再次睁眼时,沈纵一时间感觉不到自己睡了多久。
  也许是一夜,也许已经很久很久,四周到静得过分。
  仿佛回到了他做魔尊的时候,无论他是日上三竿醒来,还是早早地睁眼,只要他没动,殿内的下属们便无人敢出声。
  他是最强的魔尊,无人惊扰,也无人会不带虚假、亦无畏惧地看他一眼,他好像只是魔尊,再也不是沈纵。
  可沈纵又觉得,好像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漫长而朦胧的梦。
  他也习惯了多梦的睡眠,甚至能不做噩梦、也没有频繁惊醒,反而像这样沉沉地睡到天亮,只是做了一个梦的感觉已经很久违了。
  他似乎在梦中回到了年少时。
  那时的他还很小,个子也瘦小,刚刚被师尊带回来不久,因为生了一场大病,被寸步不离地照顾着。
  每每熬得困倦,又身上酸痛难忍、无法入睡时,师尊便会轻轻将他搂在怀中,将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他的经脉,缓解他的不适。
  年幼的身体经脉薄弱,丹田也仿佛一个大大的漏斗,无论注入多少灵力都留存不住,只要师尊的掌心离开了,他便会继续难受地皱起眉来。
  于是那一,师尊的灵力都从未中断。
  许是做了这样的梦,又在梦里被师尊哄骗着吃下了苦涩难闻的药丸,醒来后的沈纵竟然觉得神清气爽,从头到脚都舒坦自在了许多。
  就像是……师尊真的短暂地回来过一样。
  剑气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,沈纵推开门,瞧见了在院中舞剑的温知寒。
  不大的院落里,错落着几个贴着黄色符纸的木桩,是专门用来修炼辅助的,不会轻易被剑锋破坏,如今看去,上面那些符纸已经尽数碎裂,风一吹,便散落成了一地碎片。
  温知寒见他来了,便收剑入鞘,缓缓呼出一口气,走到一边的石桌旁,倒了两杯尚且温热的清茶。
  在茶壶的旁边,是种着离人树分枝的小花盆。
  “醒了?”
  温知寒微笑着将另一杯推到他面前,“感觉如何了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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