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
  最终……变成一个只会呼吸、眨眼的活死人。
  他在重生前曾经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,试图用一切办法证明师尊并非是厌恶他了,而是变成了另一个人。
  但是没有具有说服力的痕迹,没有证据,哪怕是灵魂上都没有换过人的痕迹,但二十出头的他依然怀疑师尊遭人夺了舍。
  偌大的仙门之中,没了证据,也就没有人愿意相信夺舍的说法。
  本就是传说中的禁术,他一人之词,口说无凭。
  但他接触到了鬼市,买到了这种药粉。
  没人相信也没关系的,年轻的沈纵这样想着,有了这个,他就能替真正的师尊报仇,又不会伤害师尊的仙躯。
  他并未察觉到自己已经在一次次的失望中逐渐生了执念,只将这样的药粉当做了唯一的救星。
  沈纵无数次幻想过,计划成功的那一天,一切痛苦的事都会结束,他会把师尊带走,偷偷藏到三界最坚固、最好的秘境之中。
  谁也不再能打扰他的师尊,他会奉上师尊本应拥有的一切,日日为师尊的仙躯补充灵力,令其千年不朽。
  本该是这样的。
  但后来,因为什么呢?他还是被迫放弃了这个美好的梦想。
  重生前留在视野中的,只是满目血腥和扭曲断裂的白骨。
  ‘温知寒’的神魂在他的眼前不堪折磨,主动抛弃了修炼多年的肉身,又被他彻底击溃,惨叫声犹然在耳。
  鲜血早已灌满法阵,他大逆不道、引来天雷阵阵,却依然迟迟没有等到他的师尊回来。
  如果当真是被夺舍的身躯……哪怕原本的神魂已经投胎轮回、哪怕三魂只剩一魄,在献祭了这么多的法阵下,也应当有些动静了。
  可是什么都没有。
  脑海里似有声音在诅咒般的低吟。
  【认命吧沈纵,什么待你极好疼爱你的师尊,不过是你发疯后的幻想。】
  ……
  是啊,他早就不是二十四岁的沈纵,没必要、也没这个耐心浪费大好时光投这种不致命的毒了。
  沈纵的嘴角微动,很快又拉起一个上扬的弧度,默默将纱布从水中捞起,拧干,再以灵力烘干。
  温知寒特意配合着徒弟的动作,只是将必要的伤药递过去。
  腹部的伤很是难以处,起初他是抱着纵容安抚的心,希望沈纵能借此再放松些,哪怕包扎的不太好,要不要嫌弃。
  但沈纵做得很好……甚至有些好过头了,纱布之后包裹绷带,动作力道都恰到好处,甚至有些太过熟练了。
  是什么事情让沈纵对处外伤的手法这样熟练的?
  “阿渊。”
  温知寒望着沉默不语,神色低沉的徒弟,轻唤了一声。
  “……师尊?”
  沈纵竟是恍惚了片刻般,慢了半拍才应他。
  这幅样子,分明就是还有心事,更加让温知寒担心了。
  看阿渊的状态,恐怕也是问不出什么,他干脆另觅他法,装作要调息疗伤,实则是在【问骨】。
  【问骨】,顾名思义,是读取遗留在躯壳上记忆的仙术。
  他想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,问骨之术就是最快捷方便的办法。
  于修仙者而言,无论道心、神魂、骨肉,都是特别修炼过的,不同凡人,他的神魂携道心离体,可以独立存在、承载记忆,修炼过有道行的骨肉,自然也保存了许多往事。
  虽然问骨之术多用于死者或失去意识的身体,但他被夺舍过,按说通过问骨之术,也能看到这八年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。
  “阿渊,为我护法。”
  第3章 心魔
  文/醉狸贪月
  沈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  但抬眼,温知寒已经在一旁端坐,双眸紧闭,气息平稳,显然是已然入定了。
  一般的调息只是修士平日精进或休息的方法,但温知寒受了伤,此时若是入定了,则能够在疗伤的同时进行内视静修,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、气息。
  这是修仙者最脆弱、最不设防的时候,只会让最亲近信任的人为自己护法。
  可温知寒……竟然让他来护法?
  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,比这更把人当笨蛋的陷阱吗?
  就不怕他真的下手吗?
  “阿……渊……?”
  温知寒竟然又开始叫他的乳名了,这又是什么玩笑?
  ‘温知寒’明明最讨厌小孩子了,连带着一切亲昵的称呼,都觉得恶心、矫情。
  此刻又这样惺惺作态,他何尝不觉得恶心?
  尤其是当他在梦中忘记一切糟糕的记忆,与虚假、温暖的师尊相拥,因为那一声飘渺的‘阿渊’而在熟睡中落泪时,最是令人作呕。
  沈纵盯着近在咫尺的人,唯有在这种时候,他可以肆无忌惮、毫不遮掩自己充满恶意的目光,尽情地冒犯温知寒。
  少年的脸庞绽开一个堪称癫狂的笑容,他俯身上前,抬起手,轻轻托起师尊耳侧的一缕发丝,用指腹轻轻碾磨。
  他看着两根黑发,睁大的眼眸深处泛起了一缕不详的暗红,周身的气息也跟着躁动起来。
  无数杂乱的、令人窒息的声音在脑海里直接响起,让他浑身的经脉都跟着刺痛不已。
  熟悉而讥讽的声音在耳边嗤笑。
  【瞧你这犯贱的模样!呵……】
  【这么好的机会都不动手……是谨慎、还是不敢?】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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