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

  他看见姜阮侧过头,眼眸看向他时,眸光因为他身后的路灯而变得亮晶晶的,像是坠落的星星一般。
  她说:“这个小名不是你妈妈给你取的吗?她说,希望你像一颗大树一样茁壮成长。”
  任遇苏的记忆开始恍惚。
  他的小名是“阿树”,小时候的他也不懂为什么自己的小名是这个,听起来一点都不帅气。他还缠着一个从小带着他的保姆阿姨,让她去和自己的爸爸说,给他换一个更帅气的小名。
  但保姆阿姨却说,这可是他妈妈给他取得名字。
  那时候陈锦还没有嫁进任家,任遇苏偶尔还是会从住家阿姨口中得到一些有关于他妈妈的事情。他不是生来就习惯自己没有妈妈的事实,偶尔见到其他朋友的妈妈对他们的关怀,亲昵的将他们抱在怀中亲近的时候,他也会想为什么自己没有妈妈。但他那时候年纪小,对母亲的记忆又没有。家里佣人顾着他还小,每当他提起自己的妈妈去哪了,就只说他的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。
  而任绪因为常年出差在外地,父子俩感情并不深厚,也不知他是在逃避还是因为什么,他也鲜少与任遇苏说起他的母亲。
  那时候姜阮也坐在他的身边,听见保姆阿姨的话还大声地说了句:“可任遇苏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妈妈。”
  保姆笑着道:“因为那时候小少爷还是小婴儿呀!你在太太怀里的时候只有这么小一个呢。”
  保姆说,任遇苏刚出生的时候发过一次高烧,在医院躺了很多天都不见好。那段时间林韶华每天以泪洗面,夜里守夜也从不借旁人之手,必须要亲自守着任遇苏。后面任遇苏的烧慢慢退了,林韶华才有敢去睡一个完整的觉。
  任遇苏出院的那天,保姆在旁帮他们收拾东西。林韶华就抱着小小的任遇苏坐在病床上,任绪坐在沙发边看文件。林韶华盯着任遇苏的笑脸看了好一会儿,突然说:“我想给他取个小名。”
  任绪抬头有些讶异,但还是说:“你想取什么名?”
  “我想让他像树一样,坚韧,可以茁壮成长。就叫他阿树吧,”林韶华哄着怀中的孩子,轻声道,“我对他没有别的期望,就希望他可以健健康康的,快快乐乐的长大。”
  最朴实,最简单的愿望。
  任绪对这些事情向来不会反对,欣然同意。
  小小的任遇苏从保姆口中得知自己小名的意义,也不叫嚷着自己要换名字了,对自己的妈妈也有了期待,还询问保姆那为什么自己的妈妈从不来看他?
  保姆答不上来,便借口离开去了别地。
  但得知小名的含义以后,姜阮也为任遇苏感到高兴。后面有人在问任遇苏为什么要叫这么小名的时候,姜阮也会抢先一步替他回答道:“因为这是他妈妈帮他取的。”
  任遇苏原以为姜阮早就忘了。那时候的他们不过五岁的年纪,这些事情早该忘记了。但姜阮居然还记得。
  姜阮托着腮,道:“‘不求你出人头地,只希望你健康平安’,这是你妈妈对你最好最好的祝愿。你妈妈肯定非常爱你,哪怕只和你在一起了一年多,但妈妈永远都会爱自己的孩子的。”
  姜阮的最后一句话狠狠地刺痛了任遇苏的心脏,他猛地转过头,背身挡住姜阮,不发一语。
  “听说人死后会留在爱的人身边,你妈妈说不定也在一个我们感知不到的地方陪伴着你长大呢!”
  这其实是一句哄孩子的话,但落在任遇苏的耳里却有了另一层意思。
  任遇苏没接话,但夜里沉重的呼吸声却暴露了他的情绪。
  小区很安静,别墅的隔音效果很好,每栋别墅之间都隔了较远的距离。除了偶尔传来的车子行驶的声音,这里就只有两人夹在在晚风里的呼吸声。
  两人都没在说话,一方在消化自己的情绪,另一方在等对方消化情绪。
  许久,一阵刺耳的铃声划破了夜间的安静。
  姜阮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,按断电话,双手撑地站了起来。
  任遇苏也慢慢收敛了自己的情绪。
  “你还记得我们俩的这一对护身符吗?”姜阮将手机举到任遇苏面前,一个吊在半空中的护身符赫然出现在任遇苏的视线范围内。
  任遇苏当然记得,那是他和姜阮从小戴到大的一对护身符牌,小的时候被串成项链贴身带着,长大后因为上学,二人就都将它从身上拿下,将它挂在了自己的手机上。
  这对护身符,是两人出生那年,双方家长一同去寺庙里找一个很有名气的和尚请来的。世上仅有两个,他俩手里一人一个。
  这么多年了,他俩一直随身带着。
  “阿姨对你的爱肯定都在护身符里好好的保护你呢!只要你不忘记她,她就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。”
  少女的位置正好站在路灯下,头顶的光照在她的身上,在任遇苏看来,背光而站的她像是镀了一层温暖而又梦幻的光。
  她张开双臂,朝任遇苏抬了抬下巴:“起来,抱一下。”
  这是两人小时候惯会做的事情,每当另一个情绪低落的时候,另一方都会像现在这样张开双臂,等着对方抱上自己,然后给他一个拥抱。
  任遇苏单手撑地站了起来,一手搂过姜阮的肩膀,一手穿过她的腋下,紧紧地将她扣在怀中。他低着头,将脑袋抵在她的肩膀,像是充电一般汲取她的温暖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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