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7章

  东方将白,黎明还未破晓,就被一片灰蒙蒙,阴郁暗沉到可怖的天色给压了下去。
  北风吹起,天上落起了白雪,细碎的雪粒,被风无情的吹打蹂躏,给天边铺满了一层雪白。
  院内,墨砚顶着门外的风声和雪粒,端着一盆热水进了屋。
  刚一进屋,放下手中的铜盆,他就不停地哈气揉搓着被冻红的双手,看着早已经起来,如今已经穿戴整齐的贾琰,心中忍不住暗暗惊叹道,“二爷这毅力,非常人不能比之!”
  反正若是要墨砚自己,他肯定是做不到像二爷这般的,若是身份互换,墨砚倒觉得如果是他,估计他如今还躺在荣国府那个富贵窝里,安心享受荣华富贵,做他的大少爷呢!
  不过,这可能也是他和贾琰之间最大的区别。
  人人都想做贾宝玉,自是无人想做如贾琰这般的“苦行僧”的。
  房内碳块燃烧的声音不时响起,热意晕染熏腾着屋内的人。
  贾琰今日身穿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,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,乌黑的头发束起戴着顶嵌玉纹银冠。
  因为天冷,外面又罩了件佛头青的素面杭绸鹤氅。
  此时听到墨砚的哈气声,贾琰瞧着他道:“既然天冷,今日就不要再出门了,留在屋内好生照看院子就行。”
  听二爷叮嘱他今日不要再出门了,墨砚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雪粒,笑着回道:“那怎么能成呢,天气虽然冷,但二爷您不是还照常上学吗?小的怎么能躲懒躺在屋里。”
  见他不肯,贾琰也没有再多劝,瞧着窗外的刮起的风雪,忍不住皱起了眉头。
  这般的风雪,等到明日,聚集在城外的流民又不知要冻死多少。
  若是连续几日大雪不停,就更是不知是什么情况了!
  ……
  用过早饭,接过墨砚递来的油纸伞,带着手中的书,贾琰携着满身的风雪出了院门。
  一路走到教舍门前时,身上的冷意刺人,裹挟着风和雪的声音。
  合起手中的伞,抖落沾在身上的雪粒,贾琰才走了进去。
  见他进来,两三个来的稍早一些的同窗,冲他轻声打了个招呼,就又重新转过身子,摇头晃脑的背起了书。
  这书院里从不缺勤学刻苦的学子,当然天气一冷就不愿意起来继续读书的更是不在少数。
  就如天下从不缺才华横溢的才子,金银富贵里堆砌出来的富贵公子哥也难得有如此发奋刻苦的。
  金的不缺,银的不少,富贵公子哥儿们福窝躺,一觉睡至天大明,大梦初醒,情里愁,只叹,情深愁海,难觅佳人颜!
  看着这两三个一早便来到此背书的同窗,贾琰心中都不禁感叹,这个时代学子们的刻苦!
  不过,又转念一想,无论哪个时代都是不缺天资聪颖,比起常人还反倒更加刻苦的人来,就又释怀了。
  万卷功名史书,记载下来的哪里又都是什么等闲之辈!
  比起那些时代伟人,贾琰确实是自愧不如。
  想到这,贾琰干脆将手中的书放下,抽出其中昨日未做好的一篇文章,听着门外呼啸飞舞的风雪。
  提笔写下《咏雪》
  忽如一夜冬风至,风吹残雪狂风傲。
  黎白霜冻冷骨催,直道天公曾惜民?
  将这四字短诗,一气合成挥洒而出,贾琰方才将手中的毛笔放下。
  瞧着纸上的字,深吸了一口气,将其重新压在纸张之下,方才平复了刚才想要汹涌而出的情绪。
  日月星辰,四季变化轮转,万事万物自有定论,他也无需因此愤懑。
  不过,此时回想起方才自己忍不住提笔写下的短诗,贾琰无奈一笑,唇角挂起一抹苦涩,无力地垂下眼睫,此时他倒是能深刻明白了黛玉当日的那番葬花之情。
  “葬花!”葬的何止是那被北风吹落在泥里的残花,更是葬的自己的一片爱花,惜花之意!葬的的是自己的一片心来,一份情去!
  “奴今葬花人笑痴,他年葬奴知是谁?”
  想到这句话,贾琰忍不住提笔对上,“汝今葬花予相随,他年葬汝可予否!”
  对上这两句话,贾琰直接将笔撂下。
  他怜惜着黛玉的葬花之情,也懂得了她的这份感情。
  可想来又总忍不住为其难过一、二。
  ……
  等到其他人都陆续进来,贾琰早已平复好刚才的情绪。
  看着此时进来的人,点头示意道:“刘兄。”
  穿着一身宝蓝色银丝流云滚边直裰长袍的刘承璟,此时整个人显得没精神极了,听到贾琰与他打招呼,他打了个哈欠,同样回道:“琰弟,你来的真早啊!”
  看着神采奕奕,脸上不见一丝疲色的贾琰,刘承璟忍不住想到自己昨夜回去,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着,精神亢奋的样子。
  对比此时的贾琰,顿时觉得自己以后还需要多向贾琰学习才行。
  明明是两个人一同商议的事,且这事还是先由贾琰提出的,怎么就自己一个忍不住心里瞎琢磨,导致晚上没睡好,贾琰却瞧着自始至终都很平静?
  刘承璟心中难得反思了自己一下,下定决心以后遇事一定要镇静,不可像今日一样先自乱了阵脚。
  贾琰瞧着他一幅没精打彩的样子,忍不住问道:“刘兄昨日没休息好?”
  听到贾琰的问话,刘承璟摆了摆手,“嘿,别提了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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