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8章

  冒顿抓住了这个破绽,马上道:“你果然是那个楚国项氏的,那可真是奇怪,灭国杀亲的仇,按理来说,你不应该跟那个荆轲一样,去刺杀秦王吗?”
  “你知道得还挺多。”项羽面露不善。
  “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。若是不了解大秦的情况,如何与之作战?”冒顿的心思活络起来,居然和颜悦色起来,招降道,“这样说来,我们倒是可以好好谈谈。”
  “我跟你们匈奴有什么可谈?”项羽倨傲道。
  当面被敌人骂“奴”这么难听的字眼,冒顿竟没有大怒,而是慢条斯理道:“你们已经没有什么挣扎的余地了,继续反抗不过是死路一条,而你若愿归降于我,我可以既往不咎,重用于你,提拔你做我们的将军,依然可以建功立业,享受荣华富贵。这样不好吗?”
  “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。就你们匈奴这破地方,除了草就是羊,骑马跑一天都碰不到什么好吃好玩的,有钱都花不出去,还荣华富贵呢,谁稀罕?”项羽嗤之以鼻。
  冒顿也不恼,反而笑了:“草原辽阔,地广人稀,自然比不上咸阳那样的城池热闹。但草原好歹是我们胡人的草原,你们楚地,还是你们楚人的楚地吗?”
  项羽的脸顿时阴沉下来,没有作答。
  冒顿就知道戳到他痛处了,再接再厉道:“你看起来性子暴烈,不是会为功名利禄随便低头折腰的人。——项氏,可是名门哪,那秦君是怎么说服你为他所用的呢?威逼利诱?”
  “关你屁事!”项羽冷冰冰地反驳。
  “有这样的血海深仇在前,秦国会真的信任你吗?你今日的处境,会不会是秦国故意为之?”冒顿循循善诱,“蒙恬用兵素来沉稳谨慎,怎么可能让你一个楚人率军孤兵深入?这显然是故意为了让你送死,你居然到现在都看不出来吗?”
  这回不仅是项羽脸色变了,所有残余的秦军脸色都变了。
  “将军!不可听匈奴胡言乱语!”有人急急地在项羽耳边道。
  项羽转过头去,看到一张疲惫但熟悉的脸。
  ——是那个给他让马的人,手臂中了支箭,脸色惨白,满身都是血,不知道还能清醒多久。
  项羽又仔细想了想,只想起他姓“司马”,因为这个姓少见。
  “你说这个话,有什么凭据?”项羽没有搭理受伤的司马某某,大声质问,“无凭无据的,我又凭什么信你呢?”
  “这还需要什么凭据?”冒顿笑道,“自古以来冤死的人那么多,个个都需要凭据吗?”
  “呵。”项羽道,“王帐里那小孩是你家的吗?”
  “……是我儿子。”冒顿笑意一淡。
  “我杀了你儿子,你却来招降?”项羽神色古怪,“你们匈奴都像你这么心狠手辣、薄情寡义吗?”
  “我可以杀我父亲,杀我后母,杀我叔叔,也可以杀我弟弟,那死一个儿子又算什么呢?”冒顿坦荡道,“我又不止一个儿子,换一个儿子当太子就是了,哪里比得上扭转战局的大将重要?”
  “有意思。”项羽喃喃道,不自觉地把眼前这位可以沟通的匈奴单于和秦君比较了一下。
  ——好像没有任何共同点。——除了杀弟弟。
  但在眼光或者大局这一块,似乎又有那么一点莫名的相似。
  “你让你的人退后百步,我们再说话。”项羽朗声道。
  “好!”冒顿干脆地挥手,真的让包围圈后撤了百步。
  百步,是弓箭手的极限距离。空出这么大的范围,给一直警戒的秦军余出了喘息的机会。
  司马某某趁机小声道:“我叫司马欣,与你叔父项梁有些交情,不知他可有提起过我?”
  “你就是司马欣?”项羽脱口而出,“你不是栎阳县的狱掾吗?怎么跑来参军了?”
  项羽还真听说过他,项梁和项伯聊张良的时候提起过司马欣一嘴,虽然是在吵架,但确实说起了项梁犯法,被栎阳县逮捕,托人写信给司马欣,司马欣就将项梁释放的事。
  ——不要问项家怎么老有人犯事,可能是家族传统吧。
  “去年不是武举吗?我想着这么大动作肯定要动兵了,就弃笔从戎了……”司马欣动了动嘴角,扯出一个笑来,有点狼狈。
  项羽看着他胳膊上的那支箭,挥起长戟,砍断了长长的箭支,只留一截在外面。
  “要不要我帮你拔掉?”
  “不不不,贸然拔箭会加重伤势的,这箭插得深,箭上有倒刺,流血太多就没力气了,还会发热生病……”司马欣连忙拒绝,“等看到方技再说,他们经验丰富,而且有药。”
  “那你有的等了,一时半会可不会有方技冒出来。”项羽随口道。
  “只要有命等,总能等到的。”司马欣道。
  “你觉得能等到?”项羽瞅他一眼。
  “那得看将军了。”司马欣环顾四周,鬼鬼祟祟地耳语了几句,见冒顿复返,立即停住了话口。
  “项将军考虑得如何了?”冒顿下马以示诚意,尽量显得温和有礼。
  项羽长戟点地,拉着脸,没有吱声。
  司马欣在他背后,敲了敲他的背甲。
  “我们需要时间来考虑这件事。”项羽不情不愿道,“谁知道你是不是诓我们放下武器,然后把我们全骗杀了呢?”
  “项将军的顾虑也有道理。正好天色已晚,我们暂时休战如何?”冒顿提议。



上一章目录+书签下一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