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
“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刘蓄?”沈轻帆惊讶于刘望孨的沉着冷静,他又想起孙自勤说的话,如今他觉得这女孩不仅仅是乖巧。
刘望孨答:“她消失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,她走的时候我还太小。”
气压开始变得沉重,沈轻帆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,他只感觉仿佛突然有一块石头压在了他的心头,再开口时,他发出的声音已经艰涩,他道:“如果你所说属实,那么刘蓄伏法之后,你打算怎么办?”
刘望孨毫不留情道:“离开这里。”
“去哪?”
“不知道,总之就是离开这里。”
说完,她正好从装了一堆针管的盒子里,翻出一张已经褪色的老照片。
她的大半个身体埋进柜子里,脸下半部分被挡住时,沈轻帆眯起眼。
刘望孨把照片递过去,道:“那个穿大红花袄子的,就是我母亲。”
画面里有四个人,显然这是一张全家福。
除了刘蓄和疯婆子,还有一个瘸着牙齿笑的女童和妆容夸张的年轻女人。
她们都穿着略显土气的大红花棉袄,妆面粗制滥造。不合适的粉底液色号把那女人的脸铺得惨白,如同长年累月里一面随时就要脱落墙皮的白墙。两颊处随意扑了两坨没有晕开的酡红,眉毛黑且粗,仿佛两条毛毛虫挂在眉弓。薄薄的眼皮上紫粉色的眼影糊成一团。浓墨重彩中,生得一双与之毫不相配的狭长丹凤眼。一看就知道是乡村照相馆里的流水线妆容。
按下快门的瞬间,她呆滞的目光被定格。
沈轻帆的呼吸一滞。
此时顾时雨正在与电话那头的警察沟通。
顾时雨转头问刘望孨:“警察问,你母亲叫什么名字?”
刘望孨道:“邹雁杳。”
第三十六章 雁杳
q市,公安局分局。
“沈先生,邹女士。关于您的亲属邹雁杳失踪案一案,经审查现以刑事案件立案,嫌疑人刘蓄被逮捕,与案情相关人员也已逐一展开调查。现在请回家静候通知。”
前厅的电子钟正好刻着15点整。
鲜红的四个数字在黑色的屏幕上,从清晰变得,沈轻帆盯得有些出神。
走出公安局的时候,不知是不是被刚刚的电子产品晃了眼睛,当头顶没有了天花板的遮盖时,他被自然光刺得微微眯起眼睛。
天空中却不见太阳的踪影,只剩一片茫茫的灰白,比起霞光四溢或晴空万里,那灰白显得如此单调又索然无味。
顾时雨在一棵树的树荫下面倚着。
他的调查倒是完成得快。
几个小时前他们在觅村,亏得那刘蓄一直沉迷牌桌,从报案到警察到达也没出什么岔子。因为邹雁杳是q市人,这个案子兜兜转转还是经由q市公安局调查。
村里的相关人员悉数被带走。其中沈轻帆认识的,就只有上午刚见过的余陈,刘望孨,哦不,现在应该说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。
刘蓄被从牌桌上拉起来的时候,仍旧不老实。
先是苦苦哀求着押送自己的警察,然后见那人根本无视,最后暴跳如雷破口大骂:
“你们特码怎么办事儿的?冤枉错人了知道吗?我是好人吶!我是好人啊!”
他慌乱中愤然地指向刘望孨,“她,这小妮子才是个坏种!她!她偷过钱呢!偷钱你知道吗?偷的老子的辛苦钱!贱蹄子!贱人!抓她啊!快抓她”
闻春祺啐了一口:“操了,真是畜生头上长了草,操了畜生的东西,我呸!坏死了老男人!”
刘蓄手脚并用,在空气中一顿乱抓。
沈轻帆却觉得看到他那张脸无比恶心,但他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感到畅快。
不知是因为罪恶总算伏法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,还是因为看到所恨之人失去理智的丑陋样子。
心中某处的愤恨也得到了宣泄的出口。
他知道这种心理也许源于某种不健康的思想,但他此时却真的很想一脚撂翻这个不是人的混账,只是他的素质不允许。
*
“沈老师。”一见他出来,顾时雨便上前道。
顾时雨一改平日嬉皮笑脸的样子,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忧心忡忡。
但沈轻帆不想再应付,他只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走。
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回家,回家躺在只属于他自己的那片小天地里拒绝任何社交。
沈轻帆挥挥手,沙哑道:“我要先回去,有什么事等下再联系。”
说完他也与邹沐光道了别,在路边随手拦了辆车。他只想立刻把自己锁起来,仿佛他的身体不能再暴露在外界空气中一秒。
躺进车的后座时他疲惫得连痛苦都已经感受不到了,疲倦已经一笔一划浸进了他的骨子里。
至于后来是如何下车,如何走到家门口,如何开锁,他已经忘了。只知道现在躺进床上那堆娃娃窝里,他才有了实感。
沈轻帆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,开始在床上到处翻找手机。
但手机执意跟他玩失踪似的不知去了哪儿。
他先是扔掉自己周围的一圈娃娃,没了遮挡物后却仍未找到。最后他索性极其不耐烦地把所有的毛绒玩具拂到地上。
只听见“咚”的一声。
噢,原来手机在那里。
沈轻帆迅速弯腰捡起来,屏幕已裂开一道痕迹,他无心关注,手指飞快地打开一个相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