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

  闻根总觉得这一眼里有些说不出的嘲弄和纵容。但还没具体琢磨出是为什么,就看阕开霁抬手,修长手指捻起一对耳钉。
  正是今天在商场他一眼挑中的蝴蝶耳钉。
  闻根看他手指间的耳钉,也看他指节泛粉的修长手指。
  不知道为什么,他总觉得这双手有点熟悉。
  试图追溯这点熟悉感从何而来,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。
  比如这只手拨弄锁骨上的项链。
  如果这只手拿着手机对着镜子,另一只手撩开……
  画面吉光片羽般消散,在脑海深处湮灭,无影无踪。
  倒是现在还坐在他身边的阕开霁,手指撩开深棕色头发,指腹摸着耳垂,细细摸索出耳洞位置,把耳钉叩进去。
  闻根看他指尖在耳垂摩挲,看他透白耳垂下小蛇般蜿蜒的血管,看尖锐的银针穿过耳洞,蝴蝶耳钉钉在耳垂上,高洁翩跹。
  阕开霁看过来,眼里几分得意。蓝灰色瞳孔像下过一场雨,一碧如洗。
  闻根的呼吸骤然乱了。
  带过蝴蝶耳钉后阕开霁又试着带了些其他样式的耳钉,还有坠着长流苏的耳坠。
  银白色流苏和坠着的长羽毛和在头发里,棕和白的对比分外明显。
  阕开霁很久没带过耳饰了,但看着现在闻根惊艳的表情,心情非常不错。
  他又侧头,向闻根展示过耳坠,确定闻根看到,并且那双死鱼眼里也泛起明显波澜,这才心里暗爽得伸手去摸耳坠,问闻根:“还有什么想看的吗?”
  蝴蝶公主戴过蝴蝶耳钉宝石耳钉,还有坠着各种美丽花样的耳坠,薄薄的耳垂现在被蹂躏得泛红甚至有些发肿。
  闻根目不转睛得看着,自觉是庸庸碌碌的工蚁,结果有只美丽高贵的蝴蝶从它上空飞过,怜惜撒下花粉,他整个人都模糊了,完全不敢再提其他要求。
  现在听到阕开霁的询问,连连摆手:“没有了。”
  他已经非常满足了。
  想做的事情做了,想要的反应也看到了,现在闻根说没有了,阕开霁也没再坚持,伸手摘耳坠。
  闻根虽然性取向不是很明朗,但为人处世和生活细节上,妥妥的直男。
  家里除了卫生间洗手池上有镜子,其他地方都没有镜子。
  也多亏了阕开霁熟能生巧,自己摸索着就把耳钉戴上摘下来。
  但这次出问题了。
  耳坠太长了,长长的流苏和头发缠在一起,有那么几缕头发夹到流苏缝隙里。拉起耳坠时,头发也跟着飘起来。
  阕开霁扫了一眼,发现也就是几根头发,一点不在意想直接把头发拽断。
  手却被拦了一下。
  阕开霁顺着看过去,是闻根。
  闻根一直在看,注意到阕开霁的头发缠在耳坠上,也注意到阕开霁冷酷无情直接往外拽的动作,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,手就像是有自己的想法,把人拦了下来。
  但拦下来后,注意到阙开霁的眼神,和手下手腕皮肤的温度、皮肉下坚硬的骨骼,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。
  他快速收回手,结结巴巴:“别拽,我……我帮你解。”
  阕开霁没说话,只眉毛稍微挑了下,表情看上去有些玩味——闻根觉得是这样,又觉得可能是自己一只小工蚁胆大包天摸到蝴蝶翅膀,哪怕蝴蝶不在意,自己也因为心虚觉得蝴蝶可能会觉得自己自不量力。
  但蝴蝶纵容的松了手,甚至微微侧头,把耳朵偏过来。
  耳垂确实肿了,泛着粉,好像一粒石榴籽。
  闻根根本不敢呼吸,生怕气息重一点,石榴籽表皮就会破开,汁水迸溅出来。
  他觉得身上很热,甚至怀疑自己在出汗,但一点不敢露怯,一手拿着耳坠,另一手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的摸上阕开霁的头发。
  深棕色头发,没有那么软,丝滑微凉,在手指间划过,好像一捧凉水顺着指缝滑下去。
  离得太近,闻根甚至闻到阕开霁身上的味道,不只是以往一贯的甜桃味,还有说不出来的香甜味道。从头发里、睡袍上、和睡袍下白皙的肌肤里透出来,蒸笼般严严实实把闻根困在里面。
  他有种缺氧般的窒息。
  捻着耳垂小心翼翼把耳钉取下来,再一点点拉开卡在流苏上的头发。
  闻根做这些事的时候,阕开霁侧目看他。
  平凡小闻那双死鱼眼里少有的紧张和认真,黑框眼镜滑下去些,露出浓黑的眉毛和长睫毛,此刻近在咫尺,紧紧盯着自己的头发,好像那是什么极珍贵的东西。
  阕开霁目光扫了一圈又一圈,看他眼下那颗泪痣,看他因为抬胳膊而格外明显的脖颈线条,也看他睡衣下白斩鸡一样的细狗身材。
  就是个很普通的人。
  也应该过着很普通的生活。
  ——闻根终于把耳坠摘下来,没有损失一根头发。
  他把耳坠攥在掌心里,轻轻抚平被流苏弄乱的头发。
  从肩膀往下捋。
  头发捋顺了,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。
  手下是顺滑的头发,头发下面是黑织金睡袍 ,而睡袍下,手心和胸口那处起伏严丝合缝的贴着,柔软、甚至能感觉到心脏跳动。
  闻根整个人都要冒烟了,慌张收回手掌,连连道歉:“不好意思不好意思。”
  因为慌张,手心攥得很近,耳坠的针扎在手心,有些疼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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