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3章

  “朗儿没的时候才四岁啊,被发现的时候就这么躺在冰冷的池子里,而他就站在岸上干看着,这么多年我就养了个狼心狗肺的东西!”
  鹤辞瞳孔摇曳了下,走到坟前蹲下,手刚要碰到墓碑上的名字,就被睿王妃一把挥开了,“你别碰他,你这个刽子手!”
  他垂下眼,并不替自己分辩,“都是我的错。”
  阮音虽不知内情,但凭她对他的了解,也知道他不可能做出伤害手足的事来,在她看来,是睿王妃把丧子的悲痛转化成对他的恨。
  她需要一个出气口,而他就卑微地成了她发泄怨恨的口子。
  “娘,您别激动,有事情我们好好说,我知道您痛苦,可人总要向前看,君拂难道不是您儿子?”
  听到这话,睿王妃愣了下,这才惨笑着呢喃,“是啊,原来我……还有一个儿子,我也……只剩这么个儿子了。”
  阮音并未听出她语气不对,心里还暗暗松了口气,只是下一刹,她又被她的喃喃自语惊得合不拢嘴,她说:“为何他还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殊荣,为何当初死的不是他……”
  阮音头皮一阵发麻,她没想到,这些年来,他都是这样过的。
  看似并不心机的睿王妃,在用一种极为冷酷的方式,凌迟这个仅存于世的儿子,利用他的愧疚,将他牢牢钉在耻辱架上。
  “夫君,你快解释啊。”她回过头,急切地望着他。
  他看了她一眼,眼里慢慢有了温度,这才重新将目光转向睿王妃的脸,可脸上的表情却是麻木的,“娘,十五年了,我为这事解释了十五年,可你总是不相信我,朗弟……真不是我推下去的。”
  睿王妃泪光闪烁,“证据确凿还需解释什么?你嫉妒我和你爹偏心你弟弟,故意带他去湖边玩,就算不是你推的又怎样,朗儿在水中挣扎的时候你在做什么,你就在岸上看着,你那时心里一定在想,等他不在了,我们的目光就会重新回到你身上了,是与不是?”
  他脸色愈发苍白,语气却依旧无力,“不是,为何人人都觉得是一场意外,你却不能信我一回?”
  “别人又怎知我的痛,我生他的时候大出血,九死一生才生下他,他是我的骨肉,要不是你……”
  阮音见她又要发作,而且这话就跟鬼打墙似的,绕来绕去也都在原点,便知道解释也没有什么意义了,于是吩咐睿王妃身边的丫鬟道:“茴香,娘久哭伤神,你还是扶她先回车上休息吧,这边我来料理。”
  茴香上来搀起睿王妃的手,却被她甩开了,“我不走,我就留在这陪陪他,他一个人孤零零的,就等着我来呢,我怎么可能离开?”
  由此可见,无论什么年纪,人只要无赖起来,就跟难缠的小孩没什么两样。
  阮音只好劝她,“娘,你就放心吧,我这边帮你料理得好好的,叔若泉下有知,也不舍得您这么伤怀不是?”
  睿王妃还是情难自已地抽泣着,半晌才抬起麻木的脸朝她看了过来,嘴皮子翕动了几下,才用破碎的声音道:“我再看他几眼。”
  阮音知道自己劝不动,见她情绪也渐渐平定下来,便不再劝了。
  回去的路上,气氛依旧诡谲,好在方才的痛苦已经消磨了睿王妃的体力,现在她的双眼仍是红肿的,脸上却出现了疲态,两厢都不开口,反倒令阮音松快不少。
  确定睿王妃安然无恙后,她才将目光重新落到他脸上。
  被她盯了一会,他才抬起眼眸,无声地朝她扯起嘴角。
  阮音很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何事,想从他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,也许,会是和睿王妃眼里不一样的故事。
  刚才被睿王妃猝不及防地发疯给惊到了,可脑子一冷静下来,她只看到一个崩溃得失智的女人,以至于当她说他是刽子手时,她并没被她的思路带偏,她只会觉得是她情绪失控下给他乱扣的罪名。
  但,真相究竟是怎样的呢?
  第49章 旧事 “你这个胆小鬼。”
  回到王府, 睿王妃便独自回了瑞松院,留下阮音和鹤辞面面相觑。
  几息之后,他终于开了口, “妤娘, 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  她见他的脸上仍有倦意,便点头道:“我们回屋里说吧。”
  甫入里屋,阮音还没来得及掩上门, 身子就被他长臂一捞,踉跄着跌入他怀里, 后背撞上他胸膛的同时, 他整个人像座山一般倾倒下来, 脑袋靠在她肩膀上, 重得她忍不住屏住呼吸。
  他慢悠悠将门合拢,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, “多谢你,妤娘。”
  阮音扭过头, 他的脸就近在咫尺, 薄薄的眼皮掩住漆眸,长睫在眼下落下一片淡淡的影, 底下是高挺的鼻梁, 清和平允, 怎么看都不像是睿王妃口中的刽子手。
  “你跟我……客气什么。”
  这句话一出, 倒让他想起新婚那会了, 没想到这次情况却是颠倒了过来。
  他勾起唇角,心头的阴翳也被拂散了些。
  没想到在那么混乱的场景下,她还能如此坚定地信任他,独一份的信任, 就像在他快落下万丈深渊的时候,牢牢握住他的手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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