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
“你也不用担心,陈湘马上就自身难保,以后估计不会再为难你了。”
六娘顿了顿步子,诧异地看向她。
“哦,你不知道啊,新点的探花郎给圣上写了折子,将陈湘近年在汝宁的所作所为禀告陛下,陛下正要严查他们这些年来的事情,陈家嫡系忙着与他们撇清关系。”
六娘一愣,原来还得借他之力才能自保,她垂头,心中的慌乱已然没有了,取而代之的是无措。
她想,或许他这么做,只是想顺顺利利地解除这门婚约吧。
那红衣女子,以为她听到了会开心,可没想到,她竟然看起来有些落寞。
她问六娘,“怎么了?不开心吗?”
六娘忽而笑了笑,看向她,“开心的,这回总算……放心了。”放下那颗对孟简之的心了,以后她不会再用一桩婚约捆绑住他,天高海阔,他自由了。
六娘偏过头,看向那女子,“姑娘,多谢你今天救我。若是我也能有你这般本事,就不会再要别人护着。”
她明显很开心别人夸她厉害,“再厉害也有对付不了的人,也有需要人保护的时候,没什么丢人的。”
六娘似乎想多问问她的事情,但明显她不想多聊。六娘只得不再聊她,六娘站在门前让她进屋喝茶,她却不愿。
“姑娘今天救了我,我送个礼物给姑娘。”那女子没说话,默默地看着她。
六娘转身跑回家中,从箱笼里翻出一把短刀,这刀是当年孟叔送她的,削铁如泥她很珍惜,
可她留着究竟是糟蹋了这把刀,她想着送给她再好不过,可待她再次出来时,那姑娘却已不见了身影。
六娘握着手中的短刀失了片刻神,便也只好作罢。
这日,她又携着祭扫的东西去孟叔墓前叩拜。
秋雨淅淅沥沥得,她撑着纸伞,穿着月白色的襦裙,在孟叔坟前,轻声聒噪些没用的废话。
她记得,孟叔和阿爹一样最喜欢她幼时在他身边聒噪了,那些没用的废话最让他们开怀的。
虽然,她大抵没了幼时的天真明烂,但她想,孟叔会原谅她此时言语中的沮丧失落。
她静静待了好久好久,直到听到身后声响,她才缓缓转身,入目便见不远处,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。
他穿了孝服,更衬着他眉目坚毅清冷,如谪仙神祇,他站在那里定定看着她,却又像是看着她身后的孤坟。
他清瘦了。
第19章 他周身都是怒意
六娘握着伞柄的掌心,沁出一丝丝细汗,想来是今年的春太过濡湿,她不禁轻轻摩挲了下伞柄,他一直望着她,却没有说话,她也不知道她还在等着什么。
直到他垂头从她身上收回视线,擦肩从她的身侧走过,在坟前撂起衣摆跪在坟前。
细雨敲在一旁的梧桐叶上,更落在他的肩头,浸湿了他整个肩膀,六娘看到雨珠沿着他的袖摆,一滴滴得落下来,过了不久,他身上已然尽湿,他却连把伞都没打。
她不知道该说什么,站了会儿,觉得还是走了好,便拎起东西欲走。
他突然开口:“阿爹什么时候将铺面卖了?”
声音穿过层层雨幕,再飘入到六娘的耳中,便显得不大清晰。
她不想瞒他,她攥着伞柄的手紧了紧:“你去上京之前。”
她不知道他是否听到她的话,因为等着她的亦是沉默。
直到他起身,走到她身前。
六娘对上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,忽而觉得她在他身上感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。上京一行,让他成熟了许多
,她所熟悉的那种少年的意气似乎消失的不剩几多。
他就站在距离她一臂处,可层层雨幕却将二人彻底隔绝开来,连他的身形都显得愈变不真实。
她知道,对他来说,这种事情着实不怎么好受,所有人包括孟叔,顾翁戎,和她,都是打着为了他好的名号,瞒着孟叔的近况。
待他科举归来,等到的却是这样一座孤坟,可她对他的情绪无能为力,她自己已然坠在谷底了。
她偏过头,再未多言,只是拎着手中的篮子默默走远。
她知道他必有下榻的地方,以他如今的身份,下榻之所,八成不会是孟家的老宅。
“六娘,明日,我会去顾家,看望师父。”她听到了他的话,可她握紧伞柄,没有回头。
山路并不好走,每次都闹得她半身泥泞,回去后总要打理半日。
荆棘丛又时常刺破她的鞋袜,在她的脚背,脚腕处留下一道道浅浅的刮痕,虽不深,却痛痒难耐,她夜里要用金创膏一一上过药,才能安睡。
可她这会儿却无法专心看着脚下的路。
他要去见阿爹,说什么呢?虽然阿爹对他能取得好功名是开心的,可他终究对他们两个人的亲事耿耿于怀。
雨不太大了,她收了伞,任由雨珠随意落在自己面上。
她突然听到,汝阳书院里的朗朗读书声传来。
这才发觉自己已走到汝阳书院,里面的学子,正在伏几做着文章。
对六娘来说,一切都变了。门里没有值得她牵念的人,而门外的她,也没有彼时追着少年郎的心境了。
她绕过层层叠叠的巷道,自顾自埋头走着,全然未发觉身边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。
直到觉得手腕被人轻轻扣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