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

  又从上京的风土世情,问到那里糕饼点心。
  从孟简之的起居住行,问到他的课业是否勤勉。
  写到让他安心科举时,她笔尖停了又停。其实,孟叔的身体并不理想,又因为太过操劳而修养不佳。只是孟叔千万次叮咛,信里不写他的身子情况,只恐耽误了春闱。
  六娘蹙着眉头,犹豫半日,落笔只写一句,“安好,勿念。”
  见了孟叔,六娘便说,“孟叔,算着时日,孟哥哥应该已到了上京,只是回信送到汝宁尚需些时日。”
  孟老爹点头应着,似乎对孟简之在千里外的事情,也并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关注了。
  这日,终于收到了镖局送来的回信,说明孟简之与赵仕杰已平安抵达上京多时。
  六在一旁给孟叔扶着灯,亦远远地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。
  也没什么意外,孟简之的回信惜字如金,大抵只是问问孟叔与顾翁戎是否安好,便再无旁的赘述。
  至于六娘关于汝宁县那些浅薄的聒噪与对京都的好奇心,自然是被完全忽略的。
  孟叔将信递还给她,她便收好放在自己的小匣子里。
  “六娘,给他回信,就说向来安好,叮咛他用心在春闱上,旁的不须记挂。”
  六娘还是稍微蹙了下眉尖,放下手中的烛台,半伏下身子,“孟叔,您的心口最近是不是不太舒服,记得按时吃药,切莫太过操劳。”
  “六娘放心,孟叔,心里有数。”六娘见孟叔敷衍,知道他八成是不会听她的,凡疾病最怕病人自己不上心,她无可奈何。
  “孟叔您自己是医者,自然知道的……待孟哥哥从上京归来,他还要带着您还要好好享福呢。”
  孟叔却只是摇头笑笑:“六娘,你已做得够多了,许多事情,你无能为力,便是我,也只是身不由己,别为我操心了。”六娘听了这话,便知道她是如何都劝不动了。
  可六娘心内总觉惴惴,孟叔的脉象瞧不好,不知能否将今年熬过去,若是孟简之稍稍在上京耽搁些时日,她怕两个人都会抱恨终身。
  可孟叔只不让说,说她说了也无用……她只能作罢。
  虽然,六娘给孟简之去的信里尽是琐碎趣事。可汝宁县其实自年节以后,便处处风声鹤唳,人心惶惶。
  “说是在杻阳山,挖凿出来了铜铁疙瘩,不知道上头哪位贵人的意思,说要开掘,将那死牢里的囚徒尽皆押过去仍不够,如今正四处抓些青壮男子要往杻阳山去做徭役。”饭时,顾大娘幽幽道。
  “竟有这样的事?”六娘说。
  “是啊,李家的小子素日在街头卖些炊饼,如今便被捉去,他阿娘眼睛都哭花了,去拖了县衙里的熟人想把他拉出来,大半个月过去了,却徒劳无功。好在,六娘你是个小女娘。”顾大娘摇头。
  一家人吐槽了几句,便不再多言,唯恐隔墙有耳,言多必失。因为现在街上乱乱的,六娘便也很少出门,只是在家读些医书。
  她掐算着时日,再过几日,孟简之便该入场考试了,便回到自己的榻几前,咬着笔端。
  按照镖局的脚程,孟简之殿试结束,信也差不多就到了,不会影响他考试……
  春闱结束后,总该让他知道孟叔身体的情形。
  她这么想着,便颤落笔,以自己的字迹,将孟叔近来的详情写了下来。
  她将信小
  心翼翼封起来,压在箱笼之下,盘算着明日将信送去镖局。
  夜里,她躺在榻上,只觉得这些日子过得沉闷,她只觉得头顶有一片乌云,不知什么时候,便要下起雨,浇她个浑身湿透。
  没料到,次日一早,真的下起雨来,春雨淅淅沥沥,虽不似冬日料峭严寒,却没有尽头,让人心中郁郁的。
  六娘推开红木轩窗,看向外面漫着轻纱似的灰蒙蒙的天,思绪也渐渐飘到云外去,心不在焉起来。
  直到雨珠斜斜打在她面上,她才恍然回神,关上半掩的窗棂。
  那只小喜鹊突然,吱吱地叫了起来,它的伤已好尽了。
  六娘远远地看着它,“你是不是也想飞啦?待雨停了,便放你自由。”
  它不叫了,呆呆地看着六娘。
  六娘起身,在笼前歪头看着它,缩缩鼻子,嗫嚅道,“没良心的小东西。”
  六娘正欲关门,“顾先生!顾先生!”呼然听见大门外有人叩门,声音甚急,一下下叩在六娘心头,六娘心中忽然一落,不知道什么人会在这时候找顾翁戎,但她只觉得这么大的雨还赶来,大抵不是什么好事……
  第18章 雨,大抵是不会停了
  六娘快速地穿上外裳,拿了纸伞,去叩阿爹的门,顾翁戎睡醒从屋里出来。
  “如此大雨,不知是谁找阿爹呢!”六娘给顾翁戎打上伞,声音在雨里显得小小的。
  顾翁戎推开门,便见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陌生男子背着一人,他没有打伞,一身蓑衣,裤脚已然湿透。
  他背着的……是孟叔!六娘心头一落,自己的不安感突然变成巨大的无措和恐惧,她被这种情绪包裹着,不知道该如何是好?
  顾翁戎一愣,“快进来,快把人背进来,这是怎么回事?”
  “我在杻阳山外围发现他的时候,已然晕过去了。”
  顾翁戎疑惑道,“孟兄怎么会在那里?”
  他摇摇头,说,“我是那边山上的猎户,猎兔时发现了他,只是发现的时候,他已经昏厥了。”那年轻人说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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