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

  六娘心中一凉。她停下手中动作,将手中的东西还给铁山。
  她垂着头将挽起来的衣袖放下。她发觉,那些书生见没打铁花看,便都走了。
  而孟简之,向她走来了。
  他停在她面前,看到她半身的水渍,不满地轻轻蹙了蹙眉,“又在胡闹,天冷,这样会着
  凉,回去吧。”
  孟简之又从拿出衣襟里取出手帕,给她擦掉额头上的水珠,又道,“老师,会担心的。”
  他面色不悦,却动作轻缓柔和,他靠得极近,近到六娘能看到他袖口处的墨痕,六娘觉得自己的一颗心,几乎又要因为他一个动作便变跳动得溃不成军了。
  “走吧。”他的语气不容置疑?
  “嗯。”六娘应了一声,乖乖地跟在他身后。
  巷子里人烟已渐稀少。
  今夜无雪,月影如钩,华晖落于斑驳的青砖上。
  两个人今天始终静悄悄的,连六娘都格外安静,她在想,孟简之到底为什么会去看打铁花。
  孟简之却突然开口沉沉道,“干嘛学这种东西,容易受伤。”
  六娘道,“我不怕受伤,孟哥哥。”
  孟简之蹙了下眉,“你看哪有别的女孩子家学这个的?”
  她侧眸看着孟简之淡淡的神情,她忍不住追问了一句。“那别的女孩子都如何?”
  孟简之应着她的话道,“知书达礼,乖觉恬静……总之不似你这般调皮胡闹。”
  六娘垂下了头,突然喃喃道,“那,孟哥哥喜欢的也是那种女孩子吗?”孟简之垂了下眼睫没有答她。
  六娘心头却是一落,她有些担心玥娘说的会是真的了。
  又是一路无言。
  临别时,不知是不是觉得太过冷清,孟简之竟然主动提醒说,“明日要查功课的。”
  可六娘脑袋里装着事,茫茫然应了一下。她与孟简之道别后,径自回房。
  她沉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,给自己烧了满满一桶热水,换下半脏的襦裙,将自己整个人浸泡在浴桶中,连脑袋也一起沉下去。
  温热的水霎时驱散所有寒凉,荡尽了她所有的疲惫。
  孟简之和玥娘的话却依旧一圈一圈在她头脑里打转。
  ‘若说孟简之这大冰块真能喜欢上什么人,那我想,他喜欢上纪瑶琴的可能性却比喜欢你大些。’‘知书识礼,温柔恬静些,总之不似你这般胡闹。’‘他看了那么多书,喜欢的必然是像画本子中那样的金枝玉叶。’
  六娘突然觉得心口闷,唰地一下子从浴桶中冒出脑袋,一大口一大口喘着气,水珠顺着额头细发一滴一滴落回桶内。
  六娘低头默想着孟简之的话叹口气,知书识礼,温柔恬静,总归,不是她这般的。
  第9章 他答应这姻缘不是因为喜欢……
  可,她喜欢打铁花,不想半途而废。
  这几日,不知怎么,孟简之总是要去山长家,六娘跟着孟简之读书的时间便少了。
  她想了想便约着玥娘和铁山学打铁花。铁山背着师傅的要求,偷偷教六娘打铁花,本以为小女娘不过是玩玩罢了,没想到学起来却越来越像样了。
  这几日来,也常有书院的书生来看铁山练习,孟简之总会过来接她回家,他虽说不喜欢她学,但也没有拦着她学。
  她确实受了些皮外伤,他每次都无奈又气愤地帮她上药,大抵是知道她不听话,他也不劝了。
  今日孟简之似乎要去山长家,她独自一人,便觉得无趣。
  她放下柳木棒,到河边洗手,却发觉自己忘带了手帕。
  六娘甩了甩手,忽觉得凉得钻心疼。
  突然六娘眼前递过来一只素色手帕,皂角的芬芳扑鼻而来,她侧过头。
  面前站着一个端方公子,衣着与孟简之相似,他长着一双桃花似的眼睛,面色红润,整个人看着比孟简之亲和得多,若说孟简之是山头雪,他便如涧下泉,光凭长相,便使人如沐春风。
  这人她识得的,他叫赵仕杰,是与孟简之交好的汝阳书院的那个学子,那日,纪瑶琴毁了六娘的画稿时,他亦在。
  六娘偏了偏头,错过他,向他身后看去,见只他一个人,并没有见到孟简之的身影。
  他笑笑,觉得好玩似的,笑笑,“简之在山长处。他最近教纪瑶琴学琴,无暇他顾。”
  六娘一滞,她将帕子递还给他,说,“谢谢。”
  六娘向他道了谢,继而又觉得与他无话,便笑盈盈向他道,“我要回家了,你等入夜了,就能看上烟火。”
  “我不是来看铁山的,我是来送你回家的。”
  六娘怔了一下,望向他,“不必了,多谢,我自己走回去便可以,这路我常走的。”
  赵仕杰笑笑,“我是受孟兄所托。”
  六娘一愣,看向他的眼间一亮。
  赵仕杰笑笑,“哦~原来,这样便愿意了?”
  六娘知他在调侃她,她扁扁嘴,没理他,也不拒绝,跟在他身后一起回家,路上赵仕杰有的没的说两句话,六娘只是淡淡地回应他。
  两人默默走到顾家门前。
  赵仕杰抬头看着眼前的小女娘,忍不住道,“六娘,孟简之是石头般的心肠,日后,你若是为他生了气,只要你告诉我,我帮你出气,我也忍他很久很久了。”
  六娘抿唇,偏过头说,“嗯……倒不用赵公子操这个心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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