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0章
叶秋水慢吞吞醒过来,挠了挠头发。
“老鼠啊。”
叶秋水坐起身,随手抓起枕边的书砸过去,正正巧砸在那老鼠身上,“吱吱”一声,叶秋水紧跟着跳下床,拉开门,穿上木屐,抬脚就是一踢。
“去你的。”
黑灯瞎火中,有一小团影子,掠过半空,飞出屋子,落在远处。
叶秋水关上门,“再见。”
转身,捡起掉在地上的书,拍一拍,又放回原位。
动作一气呵成,丝毫不拖泥带水。
她神情如旧,并不将此当做一回事。
江泠呆若木鸡。
叶秋水重新爬上床,“睡吧哥哥,解决了。”
她呈“大”字躺下,江泠却还是坐着,久久未动,警惕地观察四周。
叶秋水有些纳罕,扭头盯着他。
借着泻进屋中的月光,待双眼适应黑暗后,隐隐能看到江泠的脸色,霜白一般,他肩背绷直,定定地看着她,显然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。
叶秋水缓缓瞪大眼睛,“哥哥……”
“你在害怕吗?”
叶秋水问道。
江泠回神,黑暗中,长长的睫羽闪了闪,“没有。”
他躺下,连连否认,“只是躺累了,坐一会儿。”
叶秋水凑上前,问:“那你怎么脸这么白,手还握得紧紧的。”
江泠立刻松开拳头。
她轻轻一笑,“哥哥,你胆子好小哦,你怕老鼠。”
“没有。”
江泠背对着她,仍道:“真的只是坐一会儿。”
叶秋水话音里笑意不减,江泠抿紧唇,突然拉高被衾,盖住她,“不准再说话了,亥时已过,睡觉!”
叶秋水闷闷的笑声从被子中传出。
古板严厉的江小官人原来也有害怕的东西,怕吱吱乱叫的老鼠与神出鬼没的虫蚁,一下子就从仙气飘飘的云端上落下来了,沾染上了人气。
第二日,叶秋水很早就去宝和香铺了。
江泠自己吃完药,拄着手杖,练习走路,从屋中走到屋檐下,十步的距离,他冷汗淋漓。
来回走三次,里衣被汗浸湿,他掀开衣领,里面青一块紫一块。
睡惯了柔软的床榻,换上叶家这种土坑,细皮嫩肉的江泠被硌得整夜睡不着。
练完走路一身汗,换做从前,下人已经烧好水放温,沐浴的时候,丫鬟会将衣服挂在架子上,用香笼熨烫,穿在身上,走路时风都染上香气。
现在这些都没有,江泠用手帕擦拭掉额角的汗水,坐下来看了许久的书,而后站起,慢慢挪到厨房,学习做饭。
第一日,江泠将自己熏得满脸炭灰,他腿脚不便,要不是叶秋水回来及时,他大概已经僵了。
第二日,江泠把握不住火候,险些将锅底烧穿。
第三日,江泠学会淘米,但不知道还要加水。
他有些挫败,但是没有停止学习。
没过几日,原本白白净净的江泠,手心手背长满倒刺,多出许多茧子。
他学得很认真,甚至拜托叶秋水,去当铺当掉他的衣袍,换来的钱去书馆买了菜谱,拿回来后,江泠钻研许久,握笔在纸上写下满满的批注。
看书时,他总是格外专注。
没有多久,两个半大的孩子,一个照顾另一个,各自自顾不暇,但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。
第38章 争执 读书,做饭,养芃芃。
初夏最后一场雨过去, 气候开始闷热难耐。
胡娘子随商队离开差不多小半年,至今未曾回曲州,也没有音讯传回来, 宝和香铺中人心惶惶,没了主心骨后渐渐混乱, 伙计们私下猜测,都说胡娘子回不来了。
暹罗靠海, 那里密林丛生,虽盛产香料, 但气候酷烈, 长有香草的地方也往往充满瘴气、毒蛇猛兽, 险境环生, 许多香商会雇佣廉价的工人进山林采集香草,为此丧命的人很多,由于来源稀少, 采摘艰难, 自海上运输,带进大梁境内的香料价格便十分昂贵,且数量稀少,只有王公贵族可以享用。
胡娘子有自己的商队,她亲自带领, 乘船出海后途经暹罗, 天竺等地,商队带回番邦香料, 在海上颠簸数月,再返回境内售卖。
她靠此积累家底,是曲州最大的香商。
海上九死一生, 常有商船沉没,胡娘子经验丰富,但也不能完全规避危险。
这次出海多月音讯全无,铺子里人的猜测,她要么被瘴气困在山林中,要么跌入浪潮,尸骨无存。
宝和香铺基业深厚,多少同行眼红,就连二当家也垂涎已久,胡娘子音讯全无,人心浮动,二当家暂时接管了胡娘子的位置,铺子中的伙计与老师傅纷纷开始站队,不管胡娘子还能不能活着回来,二当家带着的人已经开始渐渐将她架空。
这几个月,叶秋水跟着宝和香铺里的师傅们学会多种香的制法,她学东西很快,算盘打得也好,记账时条理清晰,说话又甜,王夫人喜欢她喜欢得要紧,自几个月前来买过一次熏陆香后,每月都要领着婆子过来一趟,揽着叶秋水说许久的话,给很多赏钱,要不是身份不匹配,更是恨不得将叶秋水收作义女。
二当家的人来问过几次,若是叶秋水想跟着他们干,二当家愿意收她为学徒,亲自教导她传家的香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