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0章

  “远行的旅人，请给我一口水喝吧。”
  苍老的声音在白夜踏入迷宫的一瞬间响起，他似乎并不意外，沿着迷宫的小径缓缓朝前走，摸索着正确的道路。
  “仙人掌也要喝水吗？”
  白夜不动声色地接了一句，对面的声音叹了一口气，哀伤道：“是的，仙人掌不配拥有源源不断的水流。旅人，可以为我讲述一个故事吗？如果故事里有清泉与小溪，那就更好了。”
  白夜答应了他的请求，为他描绘了一副沙漠里绿洲的景象。
  “真好，如果我也能长出宽大的叶片，为旅人遮阳，树干里有绵延不绝的水源，能够为饥渴的人奉上一捧甘露……”
  “可是你是仙人掌。”
  白夜打断了他的幻想。
  “是的，我是仙人掌，我在沙漠里尚且艰难存活，又何谈帮助别人呢？”
  声音安静了下去，带着一丝落寞。
  “所以，这就是你拆光自己身上所有的刺，把身体禁锢在这个迷宫里的理由吗？”
  白夜停下脚步，他敲了敲迷宫的“墙壁”，敦实的触感抚上他的掌心。
  “把自己分裂成千万份，还能记得谁才是真正的你吗？”
  仿若是刺破了什么秘密一般，迷宫突然开始剧烈颤抖起来，上空的树叶“哗哗”响动，白夜勉力才能让自己站稳。
  那个声音又出现了：“那你呢，你和我是同样的人，你还认得出，你身体里的两个灵魂，谁才是真正的你吗？”
  ……
  对别人来说曲折蜿蜒的迷宫，对可莉来说就是一条宽敞的大道。
  她直直向前，迷宫硬是一点弯路都舍不得她走，出口的曙光如太阳一般，闪耀进她的眼睛。
  “妈妈！”
  一张笼罩着金光的纸张从天空中缓缓降落下来，可莉兴奋地抓住纸页，上面却空无一字。
  “可莉，你想亲自书写这个故事的结局吗？”
  一只羽毛笔飞到了纸页上站好，等着可莉开口。
  “可莉不会写故事……但，可莉想让所有人都幸福！”
  “包括恶龙吗？”
  可莉皱起小脸，犹豫起来：“嗯……但他必须先将抢走的宝藏都还回去！”
  “好哦。”
  艾莉丝的声音很温柔，羽毛笔在纸页上“唰唰”写下一段字句，可莉目不转睛地盯着移动的笔杆。
  “可是妈妈，你不是说剩下的故事要让荣誉骑士哥哥来写吗？”
  可莉接过最终的结局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。
  艾莉丝叹了一口气，很轻很轻，微不可察。
  “他现在恐怕，已经不是你的荣誉骑士哥哥了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“看到和我如此相似的灵魂，果然十分恶心啊。”
  博士自迷宫深处踏出，他看着白夜——亦或是这个戴上面具，内里灵魂已经被掉了个个儿的“白夜”。
  “真没想到，他竟然能将你压制得这么好。”
  博士感慨：“真是奇迹。”
  短短四个字没有惊讶，全是满满的阴阳怪气。
  “白夜”没有理会，他握了握拳，重新熟悉着这具躯体。蜿蜒在四肢的血管暴起，血液发了疯似的涌动，心脏在不断泵出汩汩的血流，那双眼静静地从面具后方射出敏锐的视线。
  博士闭了嘴。
  “难不成要像你一样，躲在这里玩过家家的游戏吗？”
  “白夜”的情绪没有任何波澜起伏，但一出口就是老阴阳人了。
  博士“哼”了一声，嘲讽道：“听说你是和他最像的一个切片，也只有这点本事吗？竟然要靠寄生在他人体内存活……”
  “白夜”摇了摇头，像是一句话也不愿意和博士多说，他厌恶地皱了皱眉，面具掩盖了他的神情。
  “没有积攒到足够能量的切片，结局只有损毁，可别怪我没提醒你，他……不，我们，可不是什么会对自己手下留情的人。”
  博士笑：“所以你就给自己找了这么个‘归宿’？你真以为自己躲在别人身体里他就找不到你了吗？”
  “白夜”平静道：“我当然不是为了逃避，这个人的研究价值，远超一整颗星球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白夜溺在水里，耳边传来模糊的呼唤，仿佛有人把他的耳膜撕扯下来当鼓面，鼓槌一刻不停地在“鼓面”上敲击，连带着他的脑仁也被震得生痛。
  “谁？”
  吐露出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水中，化为一串气泡，咕噜呼噜奔向水面。
  “小白……小白！你没事吧？”
  一双担忧的眼睛映在白夜脑海中，水花声“刺啦”破出，白夜被人拉出了水面。
  “真是的，那群人怎么能这样欺负别人！走，我们一起去找老师！”
  白夜拉住了他的手，轻轻摇了摇头。
  冬季的池塘冰冷刺骨，冷风一吹，寒气就要浸入白夜的骨头里去。
  他抬头，校长办公室的窗前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，一张面具在厚实的窗户后，隐隐约约显露出轮廓。
  那是别人都看不见的东西，大家都说这是白夜的幻觉——
  可，那面具深邃的眼眶处仿若黑洞一般，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。
  “你看不见吗？那个人。”
  “小白，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啊，我扶你去医务室吧。”
  白夜轻轻摇了摇头：“不用，也不要告诉老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