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2章

  邵晟不出面,十五岁的邵文允还是个胆小怕事的。百姓一来喊就吓得六神无主,在院子里嗷嗷地叫。
  无奈,邵文玉只好出面去管,可出去还没说了两句话,就被当头砸了块大石头,当场昏了。
  冬风当场就不干了,出去跟那些百姓大声吵嚷起来。
  事态渐渐不可控制起来,甚至有人拿了刀来要捅冬风,说他是贪官的一条狗。冬风更是护主得很,当即便说让他来捅,出了死人,官家便会问这杀人的罪,看最后谁会把牢底坐穿。
  白无辛心说娘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,邵公子的家仆也是热血难凉的主。
  怕真出事,白无辛赶紧跟陆回一起把俩人拉回家里。下人们把门关紧,拉来一堆东西堵住门口。怕那些百姓翻墙进家,还打碎了十几块大玻璃瓷器,在院墙上扎了两大排。
  白无辛跟着忙活完,一回头,邵文允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两腿发软,一屁股坐在院中央,哇哇大哭。邵文玉脑门被砸得血肉模糊,安详地闭着眼躺在地上,一声不吭了。
  他们赶紧把邵文玉搬起来,挪到床上去。白无辛从家里翻箱倒柜地找药出来,一个丫头拿过去,细细地给邵文玉上药。
  冬风气没消,让人赶紧去找邵晟,说出了这么大的事,他再不管外头的百姓,就是脑子有问题了。
  可邵晟听了邵文玉让百姓一砖头打昏了这事儿也还是无动于衷,就浅浅说了句“我知道了”。
  被派去的人回来支支吾吾地传了邵晟的话。冬风一听这话,气得难得的破口大骂起来,撸起袖子就去找他。
  白无辛怕他控制不住情绪,赶紧拉着陆回跟了过去。
  一进屋子里,邵晟躺在他的躺椅上,晒着冬天的寒阳轻轻摇晃着,仿佛外头特别岁月静好一样。
  “老爷!”冬风怒气冲冲喊道,“公子让外头的人一石头砸晕了!外面的都快把门给踩没了!百姓都要疯了,您还要坐视不管到什么时候!”
  邵晟一声没吭,接着晃着躺椅。
  “老爷!”
  冬风气急败坏,咚咚咚走进去,站到邵晟面前,气得嘴唇都哆嗦,大声道,“公子让人砸昏了!您可听见了?!”
  邵晟问:“死了没有?”
  冬风一怔:“没,没有。”
  “没死就行啊,管他干什么。”
  “你——”
  冬风勃然大怒,嚷嚷道,“你说的什么话!那是公子!是你亲生骨肉!有您这么对儿子的吗,外面百姓都要疯了!今天他们砸了公子,明天就是这座宅院!就是我就是您!再明天就要拿刀捅拿火烧,您这都想不明白吗!!”
  邵晟笑了,他说:“我知道啊,这不是还没到那天呢吗。”
  冬风一下子如鲠在喉。
  他死死盯着邵晟,嘴唇微动。
  白无辛和陆回站在一边,没敢说话。
  谁都没说话,空气里莫名有种恐怖的气氛在蔓延。
  白无辛咽了口口水,握住陆回的手,攒了些勇气,壮着胆子叫了声:“冬风。”
  他这是提醒。
  他怕冬风这个暴脾气,真的会和邵晟干起来。
  冬风看了他一眼,眼里的怒火一点儿没消。
  他用这种要杀人一样的恐怖目光看了眼邵晟,咬牙切齿:“不可理喻。”
  他甩手走了。
  白无辛和陆回看了看冬风走的方向,又看了看邵晟的方向。几番茫然无措后,他俩跟上冬风跑了。
  邵文玉到晚上都还没醒。
  门口的百姓一直在砸门,痛骂邵晟,要他把家里的山珍海味都交出来,入了夜也没消停。
  邵文允不知如何是好。这孩子也是可怜,这年已经到了科考的年纪,这几个月一直在别院闭关念书,别院离主院有着距离,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的,连有马车进府送荔枝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。
  这一下子哥哥倒了,父亲不管,他孤立无助茫然无措,下午便去找了邵晟。不知邵晟说了什么,晚上他便跪在了门外。
  白无辛路过的时候,看见他连毛裘都没披,冻得在冬夜里抖个不停。
  回了邵文玉这屋,他忍不住说:“邵大人也真是心狠,一个儿子被石头砸昏了,一个儿子在门外冻着跪,他都不动一下。”
  冬风在给邵文玉换毛巾冰敷,不知道为什么,邵文玉下午的时候突然高烧了起来。
  冬风想了想,还是去禀报给了邵晟。
  邵晟依然没动。
  冬风料到会是如此,毫无留恋地就走了。
  “疯了。”他嘟囔着说,“真是疯了,都疯了。”
  白无辛低下头,不吭声。
  沉默间,家门外,百姓们歇斯底里的大骂和呼声还不绝于耳,且愈演愈烈。
  “你们走吧。”冬风说,“也不知道会什么样,公子昏了,谁也管不了事了,今晚上就早点睡吧。”
  他话说得很像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好了,但睡一觉起来也什么都不会好的,白无辛知道。
  他和陆回一起离开了,一开门,外头的冷风就刮刀子一样往脸上送。
  白无辛在夜里的寒风里裹紧衣服,贴着陆回往卧房走。
  俩人一路无言。路过大门的时候,能听到外面的吵嚷声非常激烈。
  邵晟装死,这让百姓的怒火越来越盛。
  白无辛停了下来。他看着被柜子桌子衣柜各种特别有重量的东西堵起来的大门,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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