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

  衡观向前走几步,背部离开殿门,夜里的风凉飕飕的。
  “裴展怎么回事?”
  “嗯?裴展?你殿里的那个吗。”
  尚淹留指了指大殿的窗子,裴展的身影在烛光下有些扑朔迷离。
  “对。”
  尚淹留想到了什么,张了张嘴,翻开装银针的匣子,发现其中一支上面见了血,恍然大悟。
  “怪不得。”尚淹留喃喃地道,刚才那一幕确实有些颠覆衡观在他心里的形象,现在一切都好说了,原来是情有可原。
  衡观听见了尚淹留的低语,面上多了三分窘迫。
  “刚才我去他们院落给那位中毒的男子医治时,裴展不小心被掉落的银针扎伤了,就是这支。”尚淹留举起手中的银针给衡观看。
  “然后呢。”
  “这只针会让人神志不清,回到十岁左右,会暴露出心里的创伤。”
  自小以来,裴展受到的歧视都像这根针一样,扎在心里。
  裴展方才是把屈同尘认成了对自己有偏见的师兄,把衡观认成了慈石仙尊,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委屈,才哭个不停。
  衡观微微点头道:“药效怎么才能下去?”
  虽然这种创伤伴随了裴展的各个年龄段,是无法磨灭的,但是衡观想让他赶紧从这种状态中脱离出来。
  “简单,再扎一针。”
  见衡观不说话,尚淹留道:“还好我没走远,现在他正在你殿中对吧。”说完,他就往衡观身后的殿中走去。
  衡观拦下他,道:“不扎针,什么时候消退。”
  “一晚就好了。”
  “那你先回去吧。”
  尚淹留皱了皱眉,反复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话。
  “那他怎么办,我把他带回去?他可不一定听哦,他现在只有十岁。”
  尚淹留在“十岁”上加重了音量。
  “我让你走。”
  尚淹留知道衡观说一不二,虽然满心困惑,但还是照旧离去。
  衡观见尚淹留走远,深吸一口气,转身推开门走了进去。
  裴展站在殿中,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,回眸转身,一身胜雪白衣映着摇曳火红的光,面上宛若三月桃花,俊美秀逸。
  发丝披在身后,衡观手里的簪子忽然间变得温热。
  “仙尊,你回来了?”
  “嗯。”衡观轻轻将门掩上,走到御案旁边,裴展的目光也跟着衡观顺带而来。
  裴展道:“仙尊,你要看书对不对,徒儿不说话,别让我走好不好。”
  衡观将手中的羊脂玉簪放在案上,牵起裴展的手,把他领到一旁的床榻上,轻声说道:“你先在这里睡觉吧,仙尊还有点事情。”
  裴展点点头。
  衡观坐回到御案前,继续看众人呈递的竹简,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,积攒了许多要处的大小事。
  衡观抬头悄悄看向裴展,却发现裴展没听自己的话,睁着眼睛坐在床上看向御案这边。
  二人目光相遇,裴展露出无邪的笑,泪水已经褪去,这抹笑像是贫瘠的荒漠上开出的花。
  裴展将食指抵在唇前,冲着衡观道:“嘘。”
  衡观只好低下头不去管他。
  没有特别紧急的事,无非是哪个地方的歹人已缉拿归案、民间逸闻趣事、舆论走向、凌云会的筹办……
  等衡观看完这些,已经深更半夜。
  裴展早已熟睡过去,歪七扭八躺在床榻上,衡观给他掖了掖被子,坐回案前,熄灭了烛光。
  次日清晨,衡观已经离去,裴展在睡梦中醒来。头脑昏沉四肢乏味,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,努力回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。
  这是哪里?裴展吃惊的来回观望,好气派的屋子。
  下床后,裴展一眼看见了案上的簪子,心中愈发起疑,自己这么来到这里的,簪子还被取了下来。
  再三思索,裴展得出一个最为可信的猜想:
  屈同尘不愿与自己同住,于是把自己灌醉“扔”到了这里,在自己的反抗中簪子掉落。
  裴展不熟悉听风堂宫中的地形,凭借自己的摸索,最终顺利找回衡观安排给他和屈同尘的院落。
  一路上,裴展越想越气,心想一定要和屈同尘论一番。
  屈同尘此时刚醒,看见裴展回来了,顾不上收拾好仪容,就跑出卧房,看着站在身前的裴展。
  “你正常一点了?”
  裴展听了这话,像一颗快要爆炸的鞭炮。
  “屈兄,你说什么呢!?”看在屈同尘有毒在身,他便隐忍三分。
  屈同尘一听“屈兄”二字,喜笑颜开,终于是正常的称谓了,他露出朴实的笑。
  裴展直皱眉。
  “你可算好了,昨天你跟变了个人似的,居然管我叫师兄!”
  “啊?”裴展疑惑屈同尘的毒是不是更严重了,居然出现幻听这种迹象,瞬间心中怒气全无,对屈同尘甚是怜爱。
  屈兄都这样了,自己多担待是应该的……
  裴展像哄小孩似的让屈同尘回房间先把衣服穿好,屈同尘一头雾水却也照做。
  此事稀里糊涂的结束了。
  二人在这院落里时而练武,准备接下来的凌云会,时而谈天说地,分享须辞台和无极门的趣事……
  裴展觉得屈同尘虽然为人肤浅鲁莽,但也忠义肝胆,把他当成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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