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章

  “不会我脱衣就寝时,你也一声不吭的在旁边看着吧?昨夜我洗澡,你在么?要不我再洗个澡给你瞧瞧?”
  没有人回答他,屋内除了他的呼吸、心跳,就只有风吹过眉梢的清冷死寂。
  樊璃忽然想起那口水井。
  森冷的空气钻透里衣,紧紧贴上皮肤。
  他觉得冷,便把被子裹上,凝眉思忖起来。
  他在这里住了十年,井里的水鬼陪了他十年,梦里那银甲青年也陪了他十年。
  都是十年,莫非那水鬼和梦中人有什么联系?
  想起梦,樊璃屁股就隐隐抽痛起来。
  那青年像是和他有仇,一入梦就摁着他打屁股,连着打了半个多月,要把他打萎了。
  樊璃心烦的倒在床上,脑袋哐哐砸枕。
  良久,他裹着铺盖茫然低语。
  “刚才是不是你?”
  “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?”
  *
  次日清早,樊璃从噩梦里大赦醒来,揉揉屁股,牵着小猫一脸怨气的来到陆言屋中。
  陆言不在,是雪意招待了他。
  雪意哼了一声:“昨天下午我没去看你,我故意的!”
  樊璃:“啊,那你是不知道,我一个人在那破院子里哭得眼睛都瞎了。”
  雪意瞧着他眼睛。
  他眼睛黑白分明的。
  雪意发现自己又上当了,没好气道:“你眼睛都瞎了十年了!下次可不许再损我了,你自己要嫁给男鬼你就嫁吧!”
  樊璃有气无力:“知道了,好饿,你爹回来没有?”
  雪意正在做菜:“等茄子出锅就能吃饭了。东院那位不好伺候,别人他都不要,就叫我爹鞍前马后,忙活一夜,这才没睡下一会儿就又被喊去了,饭都没吃呢。”
  樊璃坐在椅子上嗷嗷待哺。
  “东院的事儿精,有人伺候就不错了,还挑挑拣拣的指定要谁伺候。哪像我,派个鬼去伺候我我都能笑出花来。”
  “谁说不是呢?!分明知道你瞎,还让你一个人住,我两头跑,每年鞋子都要跑烂几双!”
  樊璃感慨一声:“所以老狗不是个东西,小狗也不是个东西啊。好香,雪意的厨艺又长进了哩。”
  雪意很受用:“香吧?我爹教的。”
  樊璃在这蹭了一顿饭,饭后自告奋勇的去洗碗。
  洗半天把雪意的强迫症都给洗出来了,将他挥去一边,几下把碗洗好。
  将近天黑时,陆言终于回来了。
  他一进门,看到那窝在摇椅上的人,笑道:“哟,又过来蹭饭了。”
  樊璃厚着脸皮:“是啊,等我养足精神就去东院问问,什么狗屁世家子,每天像难民似的蹭吃蹭喝。”
  陆言站在架子边洗手:“东院那位脾气冲,到时候两个火药桶炸起来,死伤一片啊。”
  樊璃微微起身:“我认真的,樊小狗拆了我屋子,东西丢得到处都是,还把雪意买给我的糕点全部偷走了,一点没给我剩,这笔账我改日得去讨回来。”
  陆言坐下,就着剩菜吃饭:“现在他虚弱,现在去正好,等他得劲了你打不过他。”
  樊璃叹息一声:“我现在也虚弱啊。对了,你有认识的术士或者巫师么?”
  他来这等了一天,就为了这事。
  陆言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:“怎么突然问起巫师?你被大将军找上门了?”
  摇椅上的少年脸色严肃的组织语言。
  组织片刻,问道:“雪意在屋里么?”
  陆言扭头朝外面喊一声:“儿子,进来收碗!”
  雪意放下满盆衣袍闪进屋中。
  樊璃听到脚步声,这才说道:“我那院子死过人,从住进去那天起就总做怪梦,最近变本加厉,整夜整夜的梦到鬼。”
  陆言吐掉漱口水,笑道:“你不是自称鬼见愁么?”
  雪意快速收碗,着急道:“先不要讲啊,我马上收好碗,等我回来再讲!”
  樊璃:“先坐着,等我讲完再收拾。”
  他把前晚的离奇经历告诉父子俩。
  末了说道:“那水井死过人,我漱口时就总觉得像用了人家的洗澡水。你去问问巫师,能不能帮我压压邪,最好是不收钱的那种。”
  他怕的不是拿人家洗澡水漱口,是怕雪意进进出出,惹上不干净的东西。
  雪意奇道:“真有东西啊!那要是你运气差那么一点,掉进水井了,我俩岂不一辈子也见不着了?!”
  樊璃猛点头:“就是啊!所以要请巫师压邪,我这如花似玉的年纪,就这么死了,谢遇岂不又要守寡?”
  陆言徐徐说道:“请巫师,你有钱么?”
  樊璃左掏右掏,掏出一只银手环。
  那手环上缀着三只铃铛,手环边缘被人盘包浆了。
  樊璃把这铮光发亮的银饰递去。
  “拿去当钱,大概能请一个小巫——记得提前问问人家,能不能看在我是瞎子的份上不收钱。”
  陆言拿着手环瞧了片刻后,撩起眼皮扫了樊璃一眼。
  “这雕花我没见过,应该是世间独一份了,就这么当了不可惜么?”
  樊璃轻叹一声:“这不是没办法么?我手边除了它,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啊。”
  他捏捏手腕上的青绳:“何况我现在大了,也戴不上它。”
  “留给儿孙。”陆言说道。
  “言,你看我这样的人,养得起儿孙么?”樊璃问道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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