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

  樊璃心口紧缩伸张,用力攥着手中的铁棍。
  那人不说话,但他知道对方正站在门口静静看着这边。
  时间一缕缕从空中掐过,这淡灰色的世界里,对方没有再进一步,好像那道门槛之外矗立着另一个世界。
  殿内没有脚步声,也没有长袍衣袖擦过大腿发出的窸窣轻响,他甚至没有听到自己的心跳声。
  良久,樊璃探出脑袋朝门口看去。
  殿外空荡无人,那人不知何时走了。
  他久久望着门口,慢吞吞的坐回去。
  他以为对方就这么放过他了,却忽然从余光里看到一撇黑色衣角嵌在斜后方。
  青年站在他身侧,正弯腰瞧着他。
  “!”
  樊璃三魂去了七魄,被谢遇吓得一咕噜滚下佛台。
  他喘着气醒过来,出了一身虚汗。
  三三窝在他心口睡觉,他没好气的把猫拎开。
  “我就说怎么一天天睡不安稳,原来是你搞鬼!再睡心口就把你屁股割了!”
  睡觉时在心口上放了东西,比如手,就得结结实实的做一场噩梦。
  难怪梦里的男人一次比一次打得狠,原来是这坏猫压他心口呢!
  樊璃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。
  雪意坐在床边,闷声说道:“别睡了,我爹好像被人打了,脖子上有淤痕呢。”
  三三炸毛:“谁欺负爹了?!”
  第14章 自己躺好——
  樊璃扒拉几下坐起身。
  “你爹人缘好,朝廷、江湖都有他的知己,谁会打他?万一是被蚊子叮了,他自己挠出来的呢?”
  雪意把樊璃的衣袍哗哗抖开。
  樊璃听着声响,便张开双臂等着雪意给他穿衣。
  雪意一口咬定道:“就是打的!”
  雪意吸吸鼻子,用力把腰带缠上,勒得樊璃脸色一狞。
  “你杀人啊!撒手,我自己栓。”
  雪意给他拴好腰带,吸着鼻子说道:“你一点都不关心我爹!他脖子都淤血了,好青呢!”
  樊璃松了松腰带,慢吞吞问:“哦,青是什么颜色呢?”
  雪意听他问起颜色,立马就讪讪的闭上嘴了。
  这人七岁上受伤又失忆,还没醒过来就被亲娘灌了毒药,把眼睛毒瞎了。
  于是这满世界的青红皂白他还没来得及看,便一股脑撞进黑暗,与夜色为伍。
  所以青是什么颜色,他的确不知道。
  雪意小声道:“抱歉,我下次说话注意点。”
  樊璃:“知道错了就好,以后再说起什么颜色,就罚你给我一根同色的手链子,不管是青铁的还是青布的,你给我拿来,我拴在手腕上带进梦里瞧瞧。”
  他以前不是这样的。
  以前要是听谁提到什么颜色,立马就会挥着铁杖破口大骂——他看不到这五光十色的人间,光色便是他的心病。
  现在他突然变得好说话,大概是在想陆言脖子的事,这会儿分心了。
  不然这祖宗发作起来六亲不认,指不定要说雪意故意膈应他。
  然后又要割袍断义呢。
  雪意顿了顿,纠正道:“铁是黑的,铜倒是青的——不过那颜色说起来应该是绿,铜绿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樊璃仰脸,空洞的目光一下子怼雪意身上:“来劲了?不是正说你爹的伤么?你就把他忘了?”
  雪意较真道:“我给你讲细节,铁是铁,铜是铜。”
  樊璃掀起上唇:“你是不是觉得我瞎,故意挑刺?你走!绝交!”
  两人拌嘴时三三一溜烟跳下床,向谢遇说道:“你先不要杀樊璃,宁觉寺的大猫参禅闭关了,你别急,我过一段时间再给你问问障因,反正你有一年呢。”
  悬浮半空的青年把目光从樊璃身上移开,看向这圆头圆脑的小黑猫。
  三三仰头说道:“我现在得去保护我爹了,今晚明晚都不过来。雪意笨笨的,连爹都看不好,不能指望他了。”
  它边走边说。
  樊璃耳尖,问道:“这猫呜呜什么呢?”
  雪意看小猫踩着猫步出了门,道:“嫌我们吵吧?”
  “我就说它成精了,你们死活不信。”樊璃垮着脸道,“我的早饭呢?”
  *
  三三一跃跳上高墙,踩着一道道瓦垄向东院走去。
  陆言白天在这边当值。
  他长得好,是个风度翩翩的人精,侯爷便把他提拔到身边,帮着管理侯府与京中权贵的人情往来。
  侯爷去世后,樊静伦接管侯府,仍旧把他留在身边当管事。
  管事,这个身份在侯府算是个二头头了。
  所以,真有人敢欺负二头头陆言,在他脖子上留下淤青?
  三三气鼓鼓的来到东院,问樊静伦养的狸花猫:“有人欺负我爹了?”
  小狸花懒洋洋掀起眼皮:“你不是霸占樊璃了么,怎么有空过来?”
  三三抬起爪子在狸花猫头上拍了一下:“问你话,是不是有人欺负我爹?”
  小狸花吃痛,没好气的弹起来,把三三摁在肚皮下。
  两只身量相等的小猫较着劲打了一架。
  最后三三一爪子踩狸花猫头上:“你又输了。”
  狸花猫爬起来梳梳毛:“下次就会赢了——你爹不是好好的么,突然操心什么呢?”
  三三向院子里张望,看到陆言出来,它便冲对方轻唤一声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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