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章

  司沅儿展颜:“好,我会等你的。”
  可她最终还是没能等到林晔历练回来。
  林晔离开南城后不久,司家因与县令府走近,被县令府设计将贪污的罪名死死扣上。
  冬末还未到来,司家被官府抄家,钱财尽数被搜刮,司家人被贬为奴,被流放,一个商贾之家一夜之间轰然覆没。
  同年,林晔外出历练,被妖兽重伤,陷入昏迷,曾一度生命垂危。
  是宁绾背着林晔,一脚一步爬着回林家求人,在大雨滂沱中喊了许久,才终于等到林家大门打开,急匆匆来了许多人,焦急地把林晔小心送回府。
  所以说宁绾是林晔的救命恩人,也不为过。
  苗清拧着林晔的脖子,低声道:“司家被抄家流放的那天,司沅儿也曾去林家前苦苦跪求过。只是林家看不上司家,当然也看不上司沅儿。”
  苗清歪头,侧脸的轮廓和林晔记忆深处,与司沅儿一模一样。
  她顶着和司沅儿一模一样的脸,浅笑倩兮地说:“林家百年世家,只要你们一句话,谁敢为难司家?”
  “林晔,你根本没心,司沅儿跟在你身后多年,你就算不喜欢她,也不该见死不救。”
  “至于宁绾。”苗清阴凉的声音如阵阵阴风,传进每个人耳中。
  “你对她不过是愧疚和感激罢了。”
  李闵忽然问:“那你呢?”
  突兀地出声询问,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,李闵瑟缩一下,闷闷道:“我们进画的时候,画中的苗姨娘,也是你吗?”
  苗清眸光闪烁,爪子忍不住刺进林晔脖子里:“是,也不是。”
  司沅儿性子好动,从不是温柔有礼的性子。
  所以画卷中,温柔有礼,举止大方,进退有度的,从来不是司沅儿,病体欠安的,也从来不是司沅儿。
  自始至终,一直都是苗清。
  除了神庙许愿。
  只有神庙许愿,才是司沅儿。
  楚序垂眼,忽然想到神庙前虔诚许愿的妇人,她是那样的欢喜和期待。
  “神明在上,信女虔诚祈求……”
  “与夫君白头偕老……”
  “恩爱不疑……”
  “终生白首不分离……”
  “信女愿用所有的一切去交换……换他,看我一眼……”
  冷风拂面,扬起楚序细碎的发,他耳边好似响起神庙下,司沅儿地柔声呢喃。
  “那司沅儿呢?你为什么顶着司沅儿地皮囊,接近林晔?”
  苗清咬唇,微垂下脑袋。
  她嗓音沙哑,不似常人:
  “她死了,没能等到冬末。”
  司家被定罪后,司家妇女被贬为奴为婢,有些被卖进花月楼,有些被卖进达官贵人里为奴仆。
  司沅儿是其中一个。
  她被卖进县令府,被县令爷强抢进房内。
  司沅儿一生要强骄纵,不甘受辱,最终死在县令府,后来被下人们一卷草席,丢到野外。
  “她虽然骄纵,可性子本善。”苗清声音很低,府外欢声笑语,人声鼎沸,所以显得她声音很小,几乎让人听不清。
  明月倾洒,一层寒霜透着刺骨的冷意,披在所有人身上。
  “我是只猫妖,只是道行太浅。二十年前被妖兽咬伤后,我逃到南城,在快要昏死的时候,遇到向我伸手的司沅儿。”
  “所以,我侥幸活下来了。”
  林晔脸色苍白,偏过脸去,一头乱发遮住他的眉眼,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。
  “主人死的那天,我还是不能化形。后来,我在野外找到主人的尸身……”
  苗清停顿一瞬,嗓音略微干哑,因情绪波动较大,手上不自觉加重力道,林晔脸色更白,脖子上的血迹更多,骇人至极。
  “……我替代她活下来,只是没有司家的庇护,没有健康的身体,那段时间,我活得艰难,甚至有几次,差点死在几个登徒子手中。”
  “直到……”
  直到遇到林晔。
  再见到林晔后,她取名苗清,入林府为林晔的贵妾。
  只是司沅儿跟在林晔身后几年了,苗清到底是不是司沅儿,林晔几乎一眼就能看出。
  只是他将错就错。
  从不点破。
  苗清惨然一笑:“所以,你到底是不敢面对主人,还是只是觉得愧疚?无论是谁,你偿还就好?”
  她死死拧过林晔的脖颈,迫使林晔向后呈现出诡异扭曲的姿势。
  “林晔,司沅儿追逐你多年,宁绾为救你不惜与家族决裂,她们都深爱你,可你呢?你居然说你爱我?”
  苗清眉眼阴鸷:“你不知道,我一直都希望你去死,我不择手段的,想让你去死。”
  林晔沉默良久,颤着手想轻抚上苗清的脸,却被苗清嫌恶地躲开。
  林晔眼中的光黯淡下来,他道:“我知道。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司沅儿,知道你恨我,知道你想我死。”
  年少时不知情爱,林晔也不知道对司沅儿是什么感情。
  他知道他对宁绾是感激,是愧疚,是出于责任对无依无靠的孤女的庇护。
  只是没有情爱。
  直到苗清的出现。
  她与司沅儿,与宁绾都不同。
  她不同于司沅儿的骄纵,也不如宁绾个性张扬,可能猫是天生的粘人性子,且苗清病体残躯,如果没遇上林晔,可能二十年前,她与司沅儿会一同死在野外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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