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7章

  他们被虐打了两年,被馆里的象姑们诱劝过,也被强逼着去学如何待客,直到新来了一批侍娈,管教的忙于调教这些新骨头,他和无迹才得以趁机找到逃跑的机会。
  大雪纷飞,落地的白绒上雪洞一深一浅,无法掩藏他们逃跑的踪迹,他和无迹丝毫不敢停下,漫无目的地狂奔在街道上,身后是象姑馆追来的打手,手里的棍子似刀一般挥舞着,仿佛下一秒便会再次落在他们的身上。
  脚越来越冰、越来越麻木,好似失去了知觉,嘴里吐出的热气逐渐消无,手里攥着的另一只小手冷了又热、热了又冷,终于某一刻,那只小手猛地脱离了他的掌心,再也撑不住跌在了雪中,之前被打的两只脚踝早已肿得又青又高,让无迹想爬也爬不起来。
  打手追了上来,朝着无迹的双腿狠狠砸去,恶狠着脸叫嚣着让他继续逃,无迹大喊着让他快逃,可他不知该逃向哪里,也不知若是自己单独逃走了,无迹一个人还能不能活下去。
  他茫然地望着四周,街上有人在走,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他们,仅是或冷淡或无奈地看一眼,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此处,生怕惹上什么是非。
  他想抓住哪怕一根救命稻草,却没有哪根稻草愿意为他停留片刻。
  直到无迹嘶吼着让他滚,他才恍然回神,冲进了一家酒楼,在人马仰翻的混乱之中,慌不择路地闯入了一间雅阁。
  雅阁里,坐着一位华衣富贵的倾城女子和一个长相精致漂亮的幼童,那幼童一看便是被养得极好,白皙有肉的脸颊透着健康的绯红,一双水眸单纯的不谙世事,即便雅间被一个穿着破烂的“恶童”闯入,眼神也没有丝毫的慌乱和厌恶,丝毫不知危险即将到来。
  而那女子,脸上仅有惊讶。
  看起来是好人。
  但那时的他,在象姑馆见惯了人的恶性,他赌不起人那某一瞬的善恶切换,他只懂,恶或许不是好的,但一定可以让人活得更好。
  他没有犹豫,渴望活着的他直接蹿到了那幼童的身旁,将幼童劫持在了身前,并夺过其手里的筷子,狠狠抵在了对方的眼睛前。
  “救我,不然我戳瞎他的眼睛!”
  他如此说道,目光猩红地望着那穿着华贵的女子。
  “本宫会救你,你先把他放开!”女子显然以为他很好骗,竟然妄想他会放下手中的筹码,他将筷子尖又逼近了那双不谙世事的眼睛上,“他们手里还有我弟弟,先把他救了!”
  一阵兵荒马乱,华衣女子怒吼着让人去处此事,而雅间的温度让他冻僵的双手和双脚逐渐回温,开始发热发痒。
  全身的痛楚在温暖的雅间里被放大了数十倍,他已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,发痒的左手在幼童肩膀上不断地摩擦着,直到楼下响起无迹挣扎的喊叫,他紧绷的神经才得以得到骤刻的松缓。
  然而就是这一松神,大脑的空白与发胀一并如潮水般袭来,饥寒交迫的身体早已扛不住这等折腾,攥紧筷子的右手颤抖起来,几乎要对不准幼童的眼睛。
  而对面,尽是虎视眈眈的眼睛,一瞬不移地等着他的破绽。
  若是倒下了,他和无迹就全完了。
  他愈慌,手便越抖,手越抖,便愈慌。
  突然的,一只温暖白皙的小手扶上了他又灰脏又肿裂的手,一道稚嫩又软绵的声音响起,将他最后的心防彻底击溃。
  他说,“小哥哥,对准了。”
  “无痕,对准了。”
  耳边响起了谢承泽细柔又软绵的嗓音,眼前那只在记忆里反复出现、支撑住了他所有苦学岁月的小手,将糕点轻轻放在他的唇前,依旧单纯无害的眼眸里蓄满了亲近的笑意。
  黑色眼纱下,无痕睫羽轻颤,眼底淌出了浓浓眷恋之色,他朝那糕点凑近了几分,薄唇轻轻含住了青年的指尖,却又浅尝辄止地触即分离,仅咬下半块便抿唇退后,继续低头煮着手里的白叶茶。
  谢承泽看看他,再看看手里剩下的半块糕点。
  咋就吃了一半?
  看来他确实不喜欢吃甜的?
  无迹在一旁轻啧了一声,眼神有些酸,“真浪费。”
  是啊,扔了怪浪费的。
  谢承泽也不嫌弃,直接将那半块糕点扔进嘴里,又去挑食盒里其他的糕点吃。
  丝毫未察觉,煮茶的无痕悄悄红了耳根。
  夜渐深,浅淡的月色笼罩下来,在望月台的地面上铺上了一层轻薄的银霜,谢承泽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白叶茶,冲淡了嘴中糕点留下的甜腻,仅剩淡淡的暖茶芳香。
  他仰头欣赏着薄云遮面的一点明月,直至一抹冰凉轻触眼皮,蓦地打湿了他的睫毛。
  几片薄雪飘然而落,渐渐地,越来越多的雪花从天幕降落,夹裹着夜色宛若银砾自夜空中倾泻下来。
  京城的第一场雪,来了。
  夜空的明月依旧高挂,初雪露月何等难见的奇观,却无人知晓,一股寒潮冷风即将北上,待那冬雷震雪,遍地将添雪坟头。
  第0081章 恰巧路过的胡来,越活越狗的胡来
  谢承泽回宫后,因为喝茶喝得睡不着,于是半夜挑灯,又开始在纸上涂涂画画。
  纸废了一张又一张,凌乱的躺在地上如同他被抓乱的头发,直到天蒙蒙亮,他揉了揉有些痛的眼睛,这才准备去就寝。
  不料刚眯着,门外便响起守夜侍卫的敲门声,“殿下,有家臣求见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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