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章

  “书玉,你的手真巧。”
  杨书玉面朝半湾专心地折花,月芽则新奇地蹲在她脚边,睁圆双眼去观察她的巧手,主仆二人都没察觉有人走近。
  直到杨清浅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。
  杨书玉手中停下折花瓣的动作,膝上所摆放的荷花,因她转身的动作而滑落几支。在落地之前,花枝被一只干瘦有力的大手接住。
  那人弯腰去接滑落的荷花,面上慈爱而亲和地低头,笑着看她。
  一时间,就连杨书玉都恍惚了,还以为眼前人是杨伯安。
  杨仲辅果然长得和杨伯安一般无二,只是他相对贵气威严,处处散发着经官场浸润的痕迹。
  白鸥啼鸣,划空而过,杨书玉稍稍回神。
  她从容起身,合抱膝盖上的荷花朝杨仲辅行礼问好:“书玉见过尚书大人。”
  “玩心所致,书玉未经允许,私自攀折半湾荷花,还望尚书大人勿怪。”
  杨仲辅将接住的荷花交还给杨书玉,温声道:“杨府设宴,对书玉招待不周,该是本官望你莫怪。”
  杨书玉眨巴着水汪汪的杏眼,伸手去接对方递过来的荷花,动作迟疑而谨慎。
  “谢大人。”
  杨仲辅不似杨清浅那般刻意拉拢,亦不似太夫人那般强势且带有敌意。慈眉善目的纵许态度,叠加上与杨伯安一模一样的脸,杨书玉愈发恍惚。
  “清浅,给书玉道歉。”
  杨仲辅回首时,已然冷着一张脸,透出十足的威严,俨然是京都杨府家主的模样。
  杨清浅面上闪过不甘心,但她很快便找回以往端庄持重的模样,朝杨书玉行屈膝礼:“清浅为长者不知进退,怠慢了书玉,还请书玉海涵莫怪。”
  杨书玉朝月芽递了一个眼神,示意她去将人扶起身,而不是她本人伸手,虚扶以示亲昵。
  她扬起天真的笑容,客套而疏离:“书玉此次赴宴,玩得很是开心,杨小姐并无怠慢之处。”
  “是书玉僭越了,私自攀折半湾的荷花。”
  杨仲辅回以浅笑:“这些都是再寻常不过的荷花品种,能得书玉青睐也是一件美事。”
  “是本官教女无方,冷落了客人。”
  杨书玉不接话,垂眸去看怀中的荷花。
  他话锋一转,问道:“书玉可知,你走到了何处?”
  这话问得唐突,杨书玉初次到访,哪能知道自己身在何处?
  杨书玉缓缓摇头,等着他往下说。
  杨仲辅兀自远离水边,转身往园林之后的建筑走。杨清浅亦步亦趋地跟上,见杨书玉仍蹙眉立在原地,便摆头示意她跟上。
  杨书玉有些为难,却找不出婉拒的理由,便只能抬步跟上。
  待四人绕过亭台,入目便是一座巍峨的大殿,匾额上书强劲有力的“杨氏先贤祠”五字。
  杨府在修建洪筠馆时,竟将家祠修在月渚山水风光最好的地方,这也当是先前杨清浅未言尽之处。
  杨仲辅领着杨清浅走进去,杨书玉却抱着荷花停在门槛边,怎么也迈不动脚了。
  杨清浅从供桌上取来香烛,借着长明灯点燃。
  双手俸香,高举于额前,她合眸道:“清浅不孝,愧对父亲教导,自请跪家祠,保证今后绝不再犯。”
  她说得无比虔诚,就连跪蒲团的姿势也让人挑不出错来,根本没有丝毫委屈,是被逼认错的样子。
  杨书玉轻轻抿唇,竟看不懂杨仲辅此举是何用意。
  少顷,杨仲辅立在杨清浅的蒲团边,半回身看向门槛外的杨书玉,温声试探道:“既是天意,书玉不进来祭炷香吗?”
  他问话隐晦,让人摸不清其深层含义。
  若要深究,他像是在说杨书玉避开人群寻乐,意外走到杨氏先贤祠附近,实乃巧合。
  没有人暗示她要往这个方向来,是她漫无目的地游玩寻来的。
  她微不可查地握紧手,险些将怀中那些脆弱的荷花杆折断。
  可直觉告诉她,这家祠不能进,这香亦不能敬。
  在她谨小慎微地准备开口回绝时,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,低沉而强势:“杨尚书让本王好找,竟躲在这儿不肯出来相迎?”
  杨仲辅正色看向庭院,深邃的双眸眯了眯:“王爷不在水榭吃酒,怎寻到这儿来?”
  高时明负手前行,闲雅而散漫道:“本王吃醉了酒,竟找不到回水榭的路。”
  他停步在杨书玉身边,身上的松香直往杨书玉鼻子里钻,竟毫无酒气。
  侧目斜睨杨书玉,他轻笑出声道:“怎么?杨尚书是想私下里劝杨少东家,不要接纳朝廷的赏银吗?”
  杨书玉懵懂地眨眨眼,循着高时明的视线向祠堂里看去。
  “还是说……”高时明笑得肆意,“来你杨府做客的,须得祭上一炷香?”
  第38章 阳谋 杨府认回你,好替她嫁去谢家…………
  “敬请王爷崇安。”
  回过神后, 杨书玉怀抱莲花,携月芽侧开身,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礼。
  高时明抬脚跨过先贤祠门槛时, 闲散地抬手示意她免礼。
  杨仲辅身为臣子,在见到他时便行礼问安。杨清浅则垂着头,姿态端庄地在蒲团上打了个转,面朝高时明俯身跪安。她的裙摆在地面上铺开, 如春花般绚烂。
  高时明闲庭信步, 悠然打量着先贤祠中的画像和牌位, 视线最后落在层层叠叠的供桌上。



上一章目录+书签下一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