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

  曹殊捻起茶壶,为她倒了一杯茶水,慢慢推至她的面前,神色淡淡道:“娘子,我这边只有冷茶,招待不周,望你不要介意。”
  “怎么会呢。”季蕴闻言,她受宠若惊地接过。
  言罢,她喝了一口便搁在桌案上,悄悄打量着曹殊的神色,惴惴不安地问道:“曹哥哥,你还在生气?”
  曹殊微怔,心道她原是为着此事而来,已过了数日,她竟还在担心这个?
  季蕴神色紧张地看着曹殊,忙道:“曹哥哥,上次的事是我欠考虑,今日特来赔罪,还望不要同我计较。”
  “你没有错,是我的问题。”曹殊注视着她,他淡然一笑,疏离而客套,眼神闪烁间,显得复杂而微妙,“只是,你又何必在意我有没有生气。”
  “我怎会不在意你?”季蕴心中一急,脱口而出道。
  她话音刚落,二人皆是一怔。
  季蕴立时察觉不对,她连忙补救道:“我的意思是说,你我二人从小一起长大,在我心中早就将你当成兄长来看待了。”
  “在下一介庶民,怎配当得娘子的兄长?”曹殊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季蕴,他笑意微敛,语气清淡道。
  “曹哥哥,你不要这么说自己。”季蕴感觉自己的心慢慢堵了起来。
  “我只是实话实话罢了。”曹殊轻声道。
  季蕴垂下眼睑,眼底的光微黯,她沉默片刻,无意间瞥见脚下装有鸡蛋的盒子,遂拎起放在了桌案上,勉强地笑道:“曹哥哥,不是快要立夏了,我今日特意带了一盒鸡蛋给你。”
  曹殊的目光扫向季蕴,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抽回视线。
  “不过是一盒鸡蛋,希望你不要拒绝。”季蕴抬头,她见曹殊一言不发,便垂下眼帘,长长的睫毛掩住了她眼底的失落,她低声道。
  曹殊明显察觉到季蕴的情绪变化,他一时不忍,凝思片刻道:“多谢娘子。”
  季蕴闻言,才觉好受几分。
  下一刻,二人同时沉默了,书铺内的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,一股尴尬之意萦绕在他们的身上。
  “曹哥哥,天色不早了,我就不叨扰了。”季蕴顿感别扭,她率先站起身来,出言告辞道。
  曹殊抬起头,他轻应一声,送她至门口。
  季蕴走了没多远,忍不住回头去,便见曹殊站在檐下,他神情淡然,身形清瘦如竹,仿佛一阵清风,疏离而遥远。
  她没再说话,悄然压下心底的酸涩,朝着书院走去。
  曹殊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,他漆黑的眼眸流露出一丝怅然之意,似是氤氲着湿润的光泽。
  许久,他抽回视线,便转身进屋去到厨房给曹松煎药。
  瓦罐正温火煮着药,曹殊双目出神地守在一旁。
  直到罐口冒出了热气,发出一阵尖锐的声响,他的意识在逐渐回笼。
  曹殊在灶台上寻到抹布,放在了滚烫的盖子上,他伸出修长的手,不紧不慢地捻起盖子,见罐中药已煮得沸腾,便将其盛到了瓷碗中。
  他端起瓷碗,经过灶台处时瞥见季蕴送的鸡蛋,他微顿,便从盒中取出两个鸡蛋,朝着卧房走去。
  卧房中。
  曹松面色灰白,正是咳得十分厉害。
  门被推开,曹殊走了进来,他闻见曹松的咳嗽声,神情担忧地将瓷碗放下,匆匆走至床榻处,轻轻为曹松抚背。
  待到曹松脸色缓和了不少后,他瞧着曹殊日渐消瘦的脸庞,面上带着心疼道:“溪川,是父亲拖累你了。”
  “何来拖累,您不要胡思乱想,安心养病即可。”曹殊端起瓷碗,他拿起调羹舀起泛着苦味的汤药,轻轻地吹凉几分后,送到了曹松的面前。
  曹松低头喝了一口,轻叹一声道:“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,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,是吃再多的药也无用了。”
  “父亲不许胡说。”曹殊拿着调羹的手一滞,他垂下眼帘,眼底闪过一丝苦涩。
  “溪川,这些年你受苦了。”曹松面上浮出一丝悲伤,他道,“你本有着大好的前途,却被我硬生生拖累了。”
  “父亲别说了,喝药罢。”曹殊脸色愈白,他苦笑道。
  曹松摇头道:“若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,你早就入朝为官了,咱们嫡系一脉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的下场的。”
  曹殊眼眶不觉微红,眼眸中翻涌着痛苦与悲楚,他别过脸,不敢令曹松瞧见,便竭力地忍着。
  曹松叹了一声,默默地喝药,只是喝完药后,他的口中发苦。
  “父亲吃一个鸡蛋罢。”曹殊拨开鸡蛋的壳,微微偏头道。
  “哪来的鸡蛋?”曹松知晓家中银钱已不多,除却买药材的钱,早就所剩无几,压根没有多余的银钱去买鸡蛋。
  “是季家三娘子送来的。”曹殊垂眸,轻声答道。
  “是她啊。”曹松闻言若有所思,良久,他叹道,“难为她还记得我们。”
  曹殊未回话,他的眼眸里藏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。
  *季蕴走进青玉堂,云儿早早地就回来了。“娘子,你这是去何处了?”云儿迎了上来,却见季蕴情绪不佳。
  “书铺。”季蕴心不在焉道。
  “您又去寻曹郎君了?”云儿略微诧异,她家娘子就算是与曹郎君一同长大,但未免去得太过勤了些,这让她开始警惕了起来。
  季蕴点头,她理直气壮道:“我是去给曹哥哥送鸡蛋了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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