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

  仿佛怕惊扰了什么。
  在她的这种眼神下，李衍都有点不好意思了。他微微低头，抿嘴笑，欢喜中带了点雀跃。
  过去他这种类似的改动一出现，都会引起批评。而现在，学姐却能欣赏到里面藏着的心意。
  她听懂了。她懂我……
  “可以请你再来一遍吗？”程之遥低声说，语气中几乎是带着几分敬意。
  欢快的琴声再度响起。程之遥沉浸在琴声中，望向演奏者，眼神已经充满了欣赏和惊艳。
  与他平日里表现出的那种忧郁与瘦弱的个人气质不同，琴键上的双手修长而白皙，骨节均匀，灵活有力，富有美感。
  这是一双天生就该弹钢琴的手。单是放在那里，什么都不做，便是优雅本身。
  而现在，这双手舞动在黑白键上，里面蕴含着某种从容笃定，游刃有余，像是融入了音乐的世界，与音乐合为一体……
  不，应该说，这样一双手，本身就是来自音乐的世界……
  程之遥正听得如痴如醉，无意中瞥到钱鑫的表情，发现他眉头紧皱。
  “怎么，有什么不对吗？”她问。
  “这……不好说啊学姐……”钱鑫支支吾吾。
  “有这么一言难尽吗？我觉得听起来相当有感染力。”
  “是的是的，情绪处理得确实不错……但是如果从专业技术的角度看，这首并不完美。”
  “怎么讲？”
  钱鑫凑近点小声对她分析：“他这个……怎么说呢，他的演奏太自由。简单来说，就是他太有自己的想法了。其实有自己的想法没什么，每个演奏者都要带点自己的想法，这样才能形成独特的演奏风格。但他根本已经不能算演奏曲谱。他完全是在用这首曲子表达自己的情绪，很多地方都偏离原曲的要求了……”
  程之遥问：“原曲是什么样的？”
  “学姐你是没有听过这首的一般处理方式。你让他弹个你熟悉的，你就能听出来哪里不对了。”
  于是这一曲结束后，程之遥问：“我能点一首吗？”
  “当然可以。”
  程之遥看向窗外簌簌的落叶：“那就……肖邦的《幻想即兴曲》吧，很适合秋天。”
  第14章 为你弹琴 第一次约会！学姐约学弟出去……
  音乐声再度响起。
  依旧是富有灵性的音符，环绕在她耳边，似乎在脉脉诉说着温情，惹人沉醉。
  但是……
  程之遥微笑着。她有点明白钱鑫刚才话里的意思了。
  她之前那门凑学分的音乐鉴赏课上，这首《幻想即兴曲》就是她结课论文的选题，所以她比较熟悉。
  只要熟悉就能听出来，这首曲子演奏得太轻快了。
  肖邦的作品确实是一等一的好听又精彩，但听多了难免有沉郁顿挫之感，因此程之遥在心里默默给他起了个外号——“乐界杜甫”。
  这首《幻想即兴曲》也不例外。无论是开头的秋风扫落叶，还是中间的舒缓安静，细听起来，都多少有点忧郁的气质在里面。越是顶级的演奏家，越能贴近肖邦，这种忧郁的气质也越明显。
  但现在，演奏者完全把这首处理成活泼明快的风格了，简直像在洒满阳光的秋日林间，天空湛蓝，温暖的风欢快地从林间穿行而过，卷起金黄的树叶，欢欣又缠绵。
  倒是，别有一番风味……
  钱鑫在一旁摇着头小声嘀咕：“不行，更不行了，太自由，改动太多，会被每一个老师狠狠骂的。”
  程之遥却说：“虽然跟我过去听过的风格大相径庭，但我觉得挺独特的，感染力很强，很能引导听众情绪啊。”
  钱鑫：“感染力再强也不够啊，一流的演奏家要情绪与技巧并重的。技术不行，可惜了……”
  琴声忽地一变。曲子的收尾处，忽然无缝衔接了一段李斯特。
  再怎么外行都能听出来这一段是在炫技。声音铿锵有力，和弦跨度超大，轮指都出重影了！
  程之遥转头问钱鑫：“这是个什么意思？”
  钱鑫也愣了，看着琴键上舞动的手指，嘴巴都张大了。
  最后一个音落下。一片寂静中，李衍抬眼看向钱鑫。
  “我从三岁就开始学琴，技巧性的东西我当然会，我只是不想用罢了。”他气鼓鼓地说。
  说着还不安地偷瞥了程之遥一眼。
  钱鑫师兄回过神，摸着脑袋尴尬一笑：“哈哈，刚才说的话，你都听见了啊……”
  又疑惑：“我看你刚才这段挺不错的，那你弹肖邦怎么改谱跳难度呢？”
  李衍下巴微抬，带着点傲气，口出狂言：“因为我觉得太无聊了。”
  嘿！
  钱鑫听了就不乐意了：“师弟你这话说得太满我都听不下去了。你是拿了几个国际金奖还是已经名满天下了，怎么，古典大师写的经典之作都不够你发挥了，你就敢说无聊？”
  李衍也有点没底气了。但他轴劲又犯了，还是坚持说：“我就是觉得照谱弹没意思。”
  钱鑫就想说没学会走就想学跑你演奏专业的不照谱弹你想上天啊。话还没出口，就听见程之遥问：“是吗？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有意思？”
  李衍的表情更没底气了：“我也说不清……我只是觉得这样很舒服自在，喜欢这样……”
  程之遥打断：“可我不喜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