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章

  无从辩驳、无脸开口。
  罢了, 他呼出一口气, 仰头看着月亮,
  “他乡的月亮,也是故乡的月亮……”
  他想到师父离开轩国之后, 曾在景国呆过,应该也看过同样的风景,赏过同样的月色,只是他负辱离国,当时的心情怕是难与人言。
  是如释重负还是心有不甘,其实都不重要了。
  时渊眸底一沉,自语道:“你放心,师父,我一定会查明真相,要做到这一点,我就要坐到那个位置上,所以我会去争,除此之外,师父的女儿,我一定会找到她,也一定会尽我所能护好她。”
  他说到这,突然想起客栈里遇到的那个姑娘,在见到她的第一眼,他就觉得有些面熟,后来细想发现她的眼睛有些像师父。
  时渊差人去找那姑娘的身世,他的感觉一向敏锐,何况是他一直萦绕心头的心结。
  他当时的话真假掺半,可对那姑娘说见到她感觉亲切却不是假话。
  他一向不信什么凑巧之说,巧事自然是有,可更多时候确是线索,众多的“巧合”凑到一起,便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真相。真正洞若观火之人,自然不会放过一丝可能的真相。
  但纵使他花了大力气去查,直到现在为止,他始终查不出什么令人生疑的事情,那袁清之确实有一个妹妹,按照年纪来看与这位姑娘倒也相匹。
  若这些都是假的,那这背后帮她隐藏身份之人未免太过谨慎,谁会有这样的能力?那位玢公子么?他为什么要这么做?
  但如果是真的,那便不是他要寻的人,也不必与其有什么牵连了。
  他喃喃道:“真的不是她么……可怎么会这般像?”
  他轻笑一声,将酒壶随意一放,一手搭在脑后整个人向后躺去,
  “对了,倒是忘了问……你的名字。”
  说罢想起她说的话,那姑娘看得通透性子直接,不愿虚与委蛇,说出的话也直接透彻。
  “不过也不重要了,毕竟说了,也定然是假的吧。”
  他自语道,不禁轻笑出声,不似平日玩世不恭那般笑不见底,现在他眉眼少了凌厉和压迫,倒真像个洒脱随意的少年郎。
  *
  容玢他们带的人在寺门口搭建起了棚子,寺中僧人则照常分发着热粥。
  江文如看袁清之和僧医在一旁的棚子里给受伤的流民医治,正想过去帮忙,却看到一个衣衫破旧的男孩畏缩在寺门边上的角落里,大抵是一直吃不饱饭,如今窝在那里显得更加瘦弱。
  江文如向他走过去,那男孩看到有人过来满脸警惕的看着她,只是那眼神里更多的是惊慌失措。
  江文如停下脚步站在原地,蹲下来看着他笑道:“你的胳膊受伤了,这样下去会发炎的,我来帮你包扎一下好不好?”
  他一直没有回答,只是颤巍巍的看着她,江文如没有动,仍然笑着说:“那这样,我不碰你,我就过去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,然后你自己敷药好不好?”
  男孩这次终于点了点头,江文如眉眼一弯,慢慢向他走过去,看到他胳膊上一道不浅的划痕,近乎有他半个胳膊长,伤口泡了水已经有些肿胀。
  江文如见他没再抵触,轻轻的给他简单清理了一下伤口,然后拿出止血消炎的药粉给他敷上。
  江文如给他包扎的时候,小男孩一直安静的配合着,他刚开始有些不自在,一直沉默,见江文如没有嫌弃他的意思,才小声开口蚊蝇般说了句“谢谢。”
  江文如试着问道:“这是怎么伤的啊?”
  “那日捡的果子掉了沟里,去捡的时候没站稳,脚底一滑就摔下去了,被下面的树枝划得。”
  江文如听后沉默良久,小心给他包好,问道:“你是跟谁来的啊?”
  小男孩把脸埋下,一时没回答,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。
  江文如瞬间意识到什么,自悔失言,正想说点什么绕过这话题,就听男孩低声说道:
  “我是自己跟着队伍来的,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,爹死在路上,是痨症。”
  他的声音很平静,江文如只听声音听不出悲伤,有的只有麻木,这种麻木是经历太多苦难后磨砺出来的自我保护的外壳。
  生离、死别,实在是最具有悲剧性质的字眼,有的人用悲伤来祭奠它 ,有的人用沉寂来忘却它,也有的人,用漠然来对抗它。
  但人的悲伤是有限度的,若是不断经历悲痛之事,不断地被外界冲击,那么对这种悲痛的感觉会渐渐变得迟钝。
  这不是冷血,只是无力到极致后的一种反抗,无论徒劳与否,无管结局已定。
  因为总得活下去,可这不代表不会痛,只是麻痹自己,连自己也被骗过去了。
  她咽下口中的酸涩,问道:“是为什么,离开家呢?”
  “闹了饥荒,村里人越来越少,好多得病的人,有些人到了村子,不少还死在里面,听说往北走,到一个叫什么溪的地方会有活路。”
  男孩说的有些凌乱,许是村子里的人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,她试着换个问法,道:
  “那这路上,可有遇到得什么奇怪病的人?”
  “我也不是很清楚,出来的人基本都各自赶路,互相之间都不怎么说话的,而且这路上还有人会跟着过来,也分不出哪些是一
  开始到村子里的了。”
  男孩跟江文如坐了一会,渐渐熟悉起来,觉得她和善的很,跟着话也多了起来,他想了想又补充道:“但路上死了很多人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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