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9章

  没有人知道,那枚兵符此刻在谢怀琤身上。
  而与此同时,姜家麾下的兵马也已经到了皇城之外。
  “殿下,”燕辙将万事办妥,再度回到殿内,轻声道,“姜姑娘已经......故去了,您还是放开她吧。”
  “如今朝野震动,群臣激愤,还等着您主持大局。”
  在所有人看来,谢怀衍既死,谢怀琤便是当仁不让的新君人选。
  谢怀琤沉默半晌,问道:“三皇兄呢?”
  燕辙愣了愣:“三殿下已得知了消息。但臣不敢擅自让他入内。”
  “让三皇兄来这里,我有话要对他说。”
  燕辙虽诧异,却还是照办了。
  三皇子来得很快。他想来对万事都心知肚明,因此面对满殿的血腥气并未惊慌,而是静静走了进来。
  “三皇兄,”谢怀琤抬起头看着他,唇角泛起一丝凉笑,“昨夜,我亲手杀了谢怀衍。”
  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,三皇子还是悚然一惊:“五弟,你——”
  “他害死了窈窈,无论如何我都会取他的性命,我只后悔没能把他五马分尸,”谢怀琤神色冰冷,“兹事体大,我自知瞒不住,也不想去瞒。但三皇兄放心,军队那边我已尽数安排妥当,不会再起什么乱子;只是朝臣那边,怕是需要三皇兄好生费些心力处置。届时只说宫闱内乱,我与谢怀衍斗得两败俱伤便是。”
  三皇子越听越心惊:“五弟,此话何意?”
  谢怀琤很淡地笑了笑:“三皇兄,这江山社稷,往后便要尽数交托于你了。”
  “你放心,我已令人放出消息,备了证据,所有人都会知道,是谢怀衍先一步谋逆,先是不明不白害死了父皇,随即买通了御前近臣,封锁消息,顺理成章登基。此事一旦传扬出去,他即便是以太子之位即位的又如何?那时,三皇兄便可取而代之,断不会背上篡位的罪名。”
  “取而代之?”三皇子震惊不已,“五弟,难道这皇位不该是你去坐?”
  他说着,面色变得沉郁:“我从未有过夺嫡之心。”
  谢怀琤摇了摇头:“三皇兄,事已至此,唯有你能担此重任。三皇兄,你自幼熟读诗书,虽不张扬,但文韬武略毫不逊色于昔日的谢怀衍。你贤名在外,朝臣会心服口服,你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。”
  “明然此刻还在狱中,待你登基后将他放出来,他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你。”
  “只求你能够善待他与母后,善待姜家余下的人。”
  谢怀琤说完这些,似乎已经疲惫到了极点。他缓缓闭上眼,重重吐出一口气。蓦地,他口一张,吐出一口黑血。
  “五弟,你......你怎么了?”三皇子惊愕万分,慌忙上前去搀扶,却被他抬手挡开。
  “你中毒了?来人,快传太医!”三皇子又急又气,连声喝道。
  “三皇兄,不必了,”谢怀琤伸手抹去唇角的血,露出浅淡的笑,“宫中鸩酒,一旦入喉必有一死。窈窈既已不在,我绝不会苟活于世。三皇兄,我还有一事求你。”
  腹中痛如刀绞,他额角不断冒出冷汗,口中溢出的血也愈来愈多,三皇子身子僵硬,惊痛交集,便要起身去找人,却被他一把拦住。他脚底无力,跌坐在地,只好点头道:“......五弟,你说便是。”
  “我死后,把我和窈窈葬在一处吧。生时,我没能日日陪着她,死后便同穴而眠,以弥补这些年我的亏欠和愧悔,”谢怀琤剧烈咳嗽着,伸手按住腹部,咬牙强忍着疼痛,“另外,求三皇兄答应我所说的事情,否则......否则我终难瞑目。”
  他眼底的光已有些涣散,却依然强撑着一口气。三皇子眼圈发红,哽咽道:“好。我答应你。”
  谢怀琤心满意足地露出笑容,伸臂搂紧了少女,就那样与她相偎依着,止住了呼吸。
  永安宫内天光乍破,却有什么东西永远留在了那满室黑沉之中。
  ......
  熟悉的疼痛再度席卷上心头。谢怀琤心如刀割,喉头腥甜,险些呕出血来。
  他好像做了一场漫长而又悲情的梦,那彻骨的痛意和恨意交织在一处,只敲击得他浑身震颤不已。
  窈窈死了,死在了他怀里。
  不过还好,他手刃了谢怀衍后,也如愿陪她一同赴黄泉。
  谢怀琤长叹一声。他再度睁开眼,看着眼前若隐若现的光亮,心想自己此刻是不是正走在黄泉路上?
  可是为何不见窈窈?
  他慌乱起来,开始不安地挣扎着。可身上沉重的压迫感却令他喘不过气来。谢怀琤忍住那眩晕之感,艰难地睁大了眼睛。
  头顶是花纹繁复的床帐,精致的刺绣与华美的布料显然是人间所有,更是透着无从说起的熟悉感。他愣住,几乎忘记了呼吸。
  身上的束缚则来自于厚重而温暖的被褥。谢怀琤震惊不已,不顾眼前一阵阵的发黑,拼命地支起身子。
  这陈设与布置,分明是真切的。低垂的帷帐随着他的动作而飘动着,在他心底也升腾起了一股迷雾。
  他为何还活着?又为何身处这里?
  谢怀琤眼前模糊,却也能辨认出此刻自己身处一间内寝之中。他的思绪好似打了结一般滞涩,一时间恍惚起来。
  这究竟是何处?
  他心头急乱,几乎便想掀开被子冲出去,然而脚底虚浮,根本无力走动,只能踉跄着,狼狈跌倒在地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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