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2章
一阵阵香气飘出灶台,郑老大掀起围裙擦手,满头大汗,对几人笑道:“没错,你们好多弟子我都很熟了。吕二师兄住过几次,还有这位小兄弟,我也有点印象。”
他说的是一脸茫然的武理。
不止武理茫然,大家都很茫然。
谢致虚奇怪道:“郑大哥记错了吧,这是我蜀郡邛山的师兄,从前都没来过皇人岭。”
“啊?”
吕惠笑着打圆场:“来蹭饭的弟子太多,记岔了也很正常。”
众人于是都不再纠结,迫不及待循着香味挤进厨房——为了招待客人,郑家宰鸡杀猪,出了大血。
炙烤猪肉,最好头天晚上腌肉入味,但时间不够,只腌了半下午,好歹在郑老大的手法下闻上去也毫不逊色。以葱、姜、花椒、茴香等香料翻炒,肉熟后置于铁架上以余温继续加热,用棉绳将猪肉捆好防止肉汁流失,同时不断刷上锅中酱料,辅以料理棒将酱汁打匀,一棒下去肉香四溢。
众人刚擦去口水,就见郑老大掀开另外一锅,熬着鲜美浓稠的鸡汤,那鲜香一从锅盖下逃逸,厨房里几个肚子就争相恐后表达了饥饿。
“鸡汤已经好了,”郑老大说,“客人们先吃点锅贴,喝点汤,垫垫肚子。”
正分着竹篓里的锅贴,一个不受欢迎的人走进来。
项横揣着手左闻闻,右嗅嗅,见大家在分锅贴,径自挤过去插队拿了两个,哼着曲儿出了厨房。
然而厨房里竟也没有人阻止或责骂。吕惠毕竟是亲师兄,外人面前也不好闹家丑,越关山心里一定对项横很有意见,不过他一向不在背后嚼舌根。武理最近一直很奇怪,话也少了很多,像有意躲着项横一行人似的。
至于谢致虚,他只注意到项横拿了两个锅贴。为什么会是两个?不用脑子都知道。
他速度飞快地捡了只碗盛鸡汤:“我先走一步。”
端着盘子装锅贴的三人面面相觑,不知所谓。
去到院里一看,项横这滑头果然揣着两块锅贴找上了奉知常。
这贼心不死的家伙。谢致虚恨得牙痒痒。
项横也不知是怎么回事,对奉知常格外感兴趣,有事没事就爱凑到跟前露脸。奉知常本不喜纠缠,但他也不知道项横是什么样的人,只当他是吕惠师弟,不好摆脸色。项横便像得了默许,越发得意,本来又生一双笑眼,讨好人时像条摇尾乞怜的狗,一点看不出藏在皮下的狠厉刻薄,叫人放松警惕。
最近黑鳞蛇蜕皮,整条蛇都显得极其烦躁,时常要找树皮沙砾磨蹭旧皮。这条蛇是奉知常的宝贝,唐门黑沼池里养出来的毒王,奉知常和唐宇两人都很上心,成日里眼睛都不敢从小蛇身上挪开。
身后有人走过来,蹲在院角松树跟前,和他们一起望着树皮上磨来磨去的小五蛇,幽蓝蛇瞳晶亮而妖异。
“这是你们自己养的蛇吗?有毒么?”项横笑眯眯地问,并习惯了没有人回答问题。他已知晓奉知常有喉疾无法开口,却不觉得有何不好,反而愈发感受到一种不可言说的兴奋。
“我刚到后厨去,看饭还没做好,特意给你拿了吃的先垫一垫,赶路肚子饿了吧。”项横摸出两块锅贴,一块自己叼了,另一块递到奉知常嘴边,充满暗示地印在他唇角。
奉知常仰头避开,目光怪异地看着项横。
“怎么了?”项横两眼弯弯,“不想吃吗?看着我做什么?”
一直关注着老大的李良和蒜头瑟瑟发抖,心知他们老大一旦盯上了什么猎物,就会露出这种令人心底发寒的笑容。
奉知常身旁,眼观鼻观口观心的唐宇也在默念往生佛号——他家主子一般觉得什么人烦了,想得个眼不见为净,就会露出这种下一刻要你死的眼神。
然而下一刻没有人死,有只手从暗藏机锋的两人之间插了进来。
那只手上稳稳端着一碗鸡汤,特意撇去了汤面油花,白果鸡肉泡在高汤里,香浓比锅贴诱人多了。
“饭前喝点汤润肠?”谢致虚语气有点生硬。他就搞不懂了,奉知常一天要给自己无数脸色看,怎么碰上项横就这么会周旋。
鸡汤奉知常也没有接,撩起眼皮,轻飘飘瞥过谢致虚,继续顾看自家小蛇。
项横道:“小兄弟,凡事要讲个先来后到嘛。”
谢致虚道:“是啊,你个外人也知道先来后到。”
小五从树上游下来,钻回奉知常袖子。唐宇立刻推着轮椅与讽来讽去的两人擦肩而过,给了谢致虚一个同情的眼神。真傻,投缘这种事情,谁能说得清个先来后到?
武理端着自己的晚饭避开众人,到停在郑家院外的马车里去吃。
郑家毕竟小门小户,院子可以挤一挤,想要住单人间,还是只有回马车里。他一个人吃晚饭,嘴里闲不住想找人说话,又不想进院子,小五那愣货也没个眼力见,最近也不像从前那样老老实实和师兄待一起。唉,孩子大了不由爹。
有人在外面叩车壁,倚靠着挑起半边车帘,露出越关山的脸。
“老四下来了,我把他带到墓木垄脚下林子里休息,免得被镇里住民围观。”
“嗯。”武理闷闷应了一声。
越关山冲他一笑:“明天上山,他们用脚,咱们可以用飞的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你一路上都带着老四,不就是为了代步么?”越关山语气很是了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