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5章
在那座狼藉的房间,在那片污糟的地面,江宜像只困兽缩在他怀里,躲在他手心里流泪。他却没能察觉到自己已经负担起了另一个人生的重量。
直到现在江宜仍好好站在面前,浮空的光字毫无变化。
商恪道:“你还有什么没说的吗?”
江宜摇摇头,他能说的已经都说了,在商恪面前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。
“难道是,此间主人不认可这个回答?”商恪说。
江宜道:“你有没有发现,我们虽然讨论着此间主人,却没法真的知道此人的态度。我们唯一知道的,只是对方的态度而已。”
光字闪动。江宜说:“狄飞白对狄静轩提出问题,他认可了狄静轩的回答,因此狄静轩消失了。而我对狄飞白提出了问题,直到我认可了他的回答,他也消失了。现在我还没有消失,究竟是此间主人不认可我的回答……还是你,商恪,你不认可我的回答?”
商恪沉默片刻,也笑,说:“虽然是我对你提问,怎么被逼迫的却成了我?”
微笑只出现短暂的一瞬就泯于无形,因这确实没什么可笑的。
他抬起一只手好像想摸摸江宜的脸。
“我认可。”商恪说。
江宜从他面前消失。
第110章 第110章洞玄子
商恪抬手时江宜有一种他仍将自己当作海岸边那个孤独小孩的感觉。
但紧接着眼前就空无一人。
“商恪?”
没有回应。
空中光字最后一丝亮色淡去,湮没无痕。江宜尝试着走出两步,发现伫立在四面的无形障壁消失了,面前出现一条幽邃通道。
“问迹”——新的两个光字浮现在通道深处。
看来是过了第一关,来到第二关了,江宜思忖着,走进深不见底的通道。
犹如步行在阴暗的洞穴中,扪壁前行,黑暗深处好似出现一丝光亮。
走到头了!狄飞白加快脚步,一手按在牙飞剑上。光亮放大,变成一片绯红的霞晕,朦胧中一面无风轻扬的软帘,烛影摇晃,有人低低地喘息。
狄飞白凝神细听片刻,发现那喘息声是自己的。
他按剑的手微微发抖,蹑足上前,软帘后是一道少年人的脊背。
“母亲……”
少年跪伏在短榻旁,握着被褥外的一只手。那是一只瘦骨嶙峋的手,苍白的手背上清晰描绘出血管的走向,落在狄飞白眼里,令他瞳孔骤缩。
“母亲。”少年轻声呼唤。那声音从狄飞白口中发出来,他跪在床榻边,紧紧合握着冰冷的手掌,以图传递去自己的体温,但被衾里的人始终双目紧阖,深陷在梦魇里。
“……”
榻上的人双唇微启,轻声呢喃,似乎有了意识,少年眼睛一亮,附耳上去。
“门……门……”
少年困惑:“您说什么?”
“门……门……”一双手骤然抓住他的肩膀,翻坐起来,惨白的牙齿撕咬他的耳朵:“门!门!门!”
狄飞白骇得一屁股坐地上,耳朵撕裂的伤口流下鲜血。阿岘口中嚼着儿子的肉,凹陷下去的面颊犹如骷髅,她眼中放射出摄人的光芒:“关上那扇门!!”
“母亲!!”狄飞白猛扑上前,那张短榻却带着阿岘飞快后退,躲进了黑暗深处。狄飞白伸出的手捞了个空。
他追着远逝的光影跑去,尽头是一扇铜红的铁门,门后的话语声越来越远:关上那扇门……关上……那扇门……
门后到底有什么?狄飞白落在门上的手鼓起青筋,还在犹豫。
飞白……飞白……
阿岘的声音渐听不清了。狄飞白飞起一脚踹开铁门,冲进门后的空间中——门后更有无数扇门,重重叠叠,阻挡在狄飞白面前。
儿子……阿岘呼唤。
狄飞白猛地推开面前一扇:
“哈哈哈哈哈哈!”李裕大笑“道长,我与你投契!若蒙不弃,本王愿拜道长为师,潜心修炼!”李裕延请鳌山善见道人至王府一叙,这一天小狄飞白躲在角落里,用怀疑的目光恶狠狠瞪着两人。
狄飞白摔上此门,又打开第二扇:
“你的眉眼酷似我一位故人,你是飞白吗?”身披金甲、头戴兜鍪的将军骑跨在马背上,看着面前的小孩问。
这是小时候狄飞白跟随王府常班一众,入名都觐见。在皇城宣德门外与狄静轩初次见面。将军辉煌的金盔照亮整条通道。
狄飞白拍上此门,打开第三扇:
“看见你就想起我从前的日子。你和我少时颇似,我可以授你剑术。”善见道人低头说。
黑夜里的洞玄观,唯独宝殿彻夜长明,通天步梯上善见背光的高大身影令小狄飞白心中生畏,俯视的目光犹如他是一只无足轻重的虫豸。
“这么晚了,你去哪里?”小郑亭披着外衫起夜,正撞见小狄飞白背着长剑、提着行囊,轻盈跃上院墙。墙根下护府军巡逻经过,小狄飞白对他竖起手指靠在唇边,神情犹如匍匐在夜色里的野豹。
“我走了,不回来了,再见表哥。”小狄飞白负剑几个纵跃,消失在屋檐后。
“看什么看!”狄飞白恼火地说,“你又笑什么?”
绿洲商市的茶棚里,江宜好脾气地回答:“原来少侠也爱看戏。”
找不到,找不到,哪里都找不到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