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0章

  魏自左手拿刀,右手放在木桌上,烛影摇晃,仿佛都看不清动作了,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,微微地比划了一下,继而对着自己右手的拇指、食指、中指——
  三。
  二。
  一。
  他狠下心,闭上眼睛,手起刀落,剁了下去。
  鲜血顿时喷溅而出,顺着木头纹路,深深地渗进桌子里去。
  “报——”小兵匆匆地从远到近地跑过来,气喘吁吁地对褚飞说,“将军!不好了!”
  守在蓬莱殿门口的褚飞疑惑地扭过头,听罢,眉头紧紧拧起。
  他立马走到侧殿门口,高声道:“殿下,我有事要奏!”
  若不是十万火急,褚飞决计不会贸然打扰,长鱼午朝晋兰使了个眼神,晋兰于是抬脚去见褚飞,文丹岿然不动地站在殿内,脊背挺得比竹子还直,长鱼午眼里闪过一丝忧虑,不到片刻,晋兰便重新进殿来,步履比出去时要快得多。
  “殿下。”晋兰低声说,“天牢传信,方才魏自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把短刀,把自己右手的三根指头剁去了,如今失血过多,已经晕死过去,医官正在救治。”
  长鱼午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。
  文丹还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,心平气和地问道:“如今,我们可以接魏将军回去了么?殿下。”
  长鱼午内心大骇,他在原地踌躇了一刻钟,终于无可奈何地道:“我真是佩服你们。”
  “殿下过誉。”
  “接回去罢。”长鱼午说,“看他有没有那个命活下来。”
  文丹福身:“多谢殿下,多谢陛下。”
  文丹迎着冷风慢慢地走出殿门,长鱼午一直盯着她的背影:“晋兰,他们炚的人,都这么狠么?——魏自的刀哪儿来的?”
  “褚将军来的时候报,就在之前,有个刺客闯进了地牢。”晋兰道,“身形……应该就是文丹进西亳时身边带着的侍女,也是瞳公主的心腹。”
  长鱼午想起姬焰,又道:“你见过那位汩殿下吗?”
  晋兰摇了摇头,长鱼午又问:“宫里还会有谁见过?”
  “许多老人都没了。”晋兰道,“也许陛下还记得。”
  姬焰当然记得——长鱼午想,又听晋兰迟疑着开口道:“不知是不是我记错了,是否陛下一直握着一枚铜镜。”
  “是。”长鱼午敏锐道,“怎么?”
  晋兰犹豫一下,道:“我这几日去神坛翻书,翻到了一个少人所知的占卜办法,名为‘听镜’。”
  长鱼午眼睛直了,晋兰解释完,又道:“陛下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可以作占卜的话?在大巫作古那天?”
  “没——”长鱼午刚开口,忽然想起那日似乎有个孩童,在远处吟诵一首歌谣,是什么来着?
  长鱼午恍惚着回到蓬莱殿,望了一眼还睡着的姬焰,忽然起身,走进一直没有甚少踏足的天子书房。
  白、白云……?
  白云什么来着?
  琳琅满目,他让所有人留在门外,头一次,他翻动起姬焰的东西。
  长鱼午找得满头大汗,可是什么都没找到。
  他又回到姬焰床前,忽然想起了骊犀身边的那个小阿七,想起他的面具,会不会……长鱼午心中腾起虚假得几乎称得上是荒谬的猜想。
  长鱼午握紧姬焰的手,喃喃道:“陛下,你真的是要杀骊犀么?”
  姬焰紧闭双眸,不能回答。
  弦桐。
  靳樨上书,求见漆氿,没过多久,蓝典上门,接他们一众人去见漆氿,却径直过了长公主府,没有停下来。
  靳樨道:“这是去哪儿?”
  “莫急。”蓝典道,“殿下的意思,我只是传信。”
  霜缟君笑呵呵地说:“无所谓啦,长公主殿下又不会把我们卖了。”
  琥珀又歪在他身上发呆,安静温驯得让漆汩想起了琥珀猫,不知它归位后是否过得好,可惜神明之事,凡人难以置喙。
  马车最后停在不远处的另一家宅邸,没有挂匾。
  “这是……?”靳樨问。
  蓝典不答,只道:“进去吧。”
  里头亭台楼阁皆有,许多植株,想来到夏日一定绿意盎然,中央的水池如翡翠一般,倒映着湛蓝的天空与棉絮似的白云,伸出去的水台上,漆氿背对着他们盘坐。
  “来了。”漆氿说。
  霜缟君走马观花,嘻嘻道:“这是殿下哪座私宅?”
  当着霜缟君的面儿,漆氿不好说什么,只点了点头,问霜缟君:“少君说有事求我,是什么?”
  “我想求殿下的这块玛瑙一用。”霜缟君说。
  漆氿下意识握紧玛瑙:“为什么?”
  “殿下的这块玛瑙,兴许可以救他的眼睛。”霜缟君说,指了指漆汩,同时子息观察句瞳的神色,原本以为需要辩论一番,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,漆氿直接拎起手边削水果的小刀,干净利落地割掉了挂绳,抛给霜缟君。
  蓝典:“!!!”
  漆氿轻描淡写地道:“给你了。”
  蓝典失声:“殿下!”
  霜缟君:“殿下就这么给我了?”
  “不过是一块石头而已。”漆氿道,示意蓝典噤声,嘲讽地笑了笑,“能有多要紧,何况……”
  何况什么,她却没说下去。
  漆汩懂得她的言外之意,垂下眼皮:“多谢殿下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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