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章

  靳樨“?”
  靳樨正要来看,漆汩忙阻止他探来的手:“没事!没事!”
  靳樨的疑惑更重,但还是什么也没说,只是拎起漆汩面前的一杯未动的热茶,仰头一口气全喝了,对漆汩说:“走了。”
  “哦哦哦哦!”漆汩忙起身,与子人真道别,在喧天喝彩的背景音里同靳樨一同离开。
  出禁军卫后,漆汩平复心情,又觑着没人,于是凑上来拉了拉靳樨的袖子,小声问:“方才是看到了什么吗?”
  靳樨似乎没有预料到漆汩注意到了,片刻后才道:“有个人,但不知道是谁。”
  “连你都没看出来?”漆汩喃喃问。
  靳樨语气平淡地说:“谁说我就什么都能看出来?”
  “方才子人将军说你曾带着几百兵就破了庸的大军。”漆汩忍不住真心诚意地说,“真了不起。若太子当年知道你这么厉害,或许会求着你留在那儿。”
  靳樨道:“你说天子?”
  “是啊,他如今是天子了。”漆汩笑起来,“我都忘了。”
  “天子又怎么样。”靳樨满不在乎地说,“他说了我也不会留。”
  “破庸军的时候,你想起来你的来处了吗?”漆汩问。
  靳樨点头:“那年年初,夫子就云游四海去了,而后我再未见过他,于是决定回乡。”
  “大巫好像同夫子认识。”漆汩突然说。
  靳樨说:“是他让你记起来的?”
  漆汩点头。
  “我不是很清楚,他们似乎没有公开见过面。”靳樨说,“那年,我得病高烧,母亲消失了三个月,将夫子请来,夫子于是把我带走,一边治疗一边周游,拜过肜、庸、炚、陈四国的神坛,最后才去西亳,然后才完全好起来。”
  “你去过好多地方。”漆汩有些艳羡地说,未几又问,“你去过雪山吗?看过大海吗?”
  靳樨答:“嗯。”
  一路上,漆汩都盯着靳樨的背影,羡慕得心里冒泡泡。
  又过了无所事事的好几天,绎丹立了冬,虽没下雪,却越发冷了。
  漆汩上午和琥珀一起在被窝里睡懒觉,下午看看书或者围观公鉏白和臧初打架,天气迅速地冷了下来,而后漆汩又开始贪恋炭盆的火,不爱出去吹风。
  李淼曾来过侯府一次,右手手指光秃秃的,他却不见低沉,只说是准备要回沙鹿了。
  “知道了。”靳樨说,于是拜托他扶灵。
  漆汩在门外遇见行色匆匆的李淼。
  李淼看出他的担忧,说:“无妨,形体俱是身外之物。神明会记得我的祝祷。”
  第二日李淼就为在刺杀里死去的府兵扶灵,与其同行的还有一架装满书册的马车,侯府的人送出城外,启程的前一刻,李淼下车来,衣裾,跪伏下来,有条不紊地磕头。
  他明明没有开口,漆汩就是猜出了李淼要说什么。
  “神明在上。”李淼虔诚地说,“愿我王万寿,愿肜万年。”
  说罢,他遥遥凝望神坛与王宫的方向,措置有方地起身再度向靳樨告别,转身上车,离开了这座这辈子可能也不会再次造访的王都。
  漆汩发现靳樨少见地有些发愣。
  “大君子可能想起了夫人吧。”臧初回府后说起。
  漆汩于是问:“为什么没有人提起夫人呢?”
  “夫人死在无棣关的变故里。”臧初深深地看了漆汩一眼,于是说,“你自己去问老大吧。”
  漆汩有点犹豫。
  “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,你问吧。老大会告诉你的。”臧初发誓。
  于是漆汩找了个机会,小心翼翼地提起。
  靳樨面色多了几分忧伤,但并不见怒色,少顷,道:“我娘叫做骊央。”
  靳樨的娘叫骊央,长夜未央的央,来历不明,无祖无乡,靳莽是在草原上碰见她的。
  虽然骊央不会带兵,但武功高强,入肜之后从无败手,只靳莽勉强能与之打个小平,故而颇得老肜王看重,也曾受封将军。
  于是当年无棣关会盟,老肜王为防无虞,由靳莽陈兵在外,自己和太子密章则与骊央赴约,到了才发现庸也带了一名武士,仿佛与骊央相识。
  而后会盟开始,二位太子陪侍在帐外。
 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二位太子听见刀斧之声冲进去的时候,只见两王皆死,骊央也死在那儿,腹腔正中庸武士的兵刃,与此相对,那位气绝身亡的庸武士,身上也是骊央的剑伤,但最重要的——
  “是我娘的佩剑就插在老肜王的胸口。”靳樨说,“就是这把。”
  说罢,他将冰冷沉重的无名剑搁在桌上。
  一直到晚间,漆汩都依然在想这件事。
  臧初告诉漆汩:“两方各有各的说法,都说是对方意图不轨。无论如何,央夫人的佩剑却无法抵赖,那上面沾满了两位国君的鲜血。侯爷回来只见着央夫人的尸体,身上本就有伤,登时就吐血晕过去了,醒来又要自刎,滑叔不得已只得劈晕他,又喂他昏睡的药。当时众说纷纭,许多人都认为央夫人有弑君之罪,但反过来说,她不也替肜解决了庸王?尽管如今的陛下当时顶住压力没有治罪,但还是不得不撸了央夫人的将军名号,她的灵牌上只写了‘央夫人’三个字。”
  漆汩默默一会,而后问:“央夫人最终葬在哪里?”
  臧初摇头:“说来也是奇事,央夫人去后第七日,有一半仙凭空出现,带走了央夫人的尸身,说是要……去往桃源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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