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章
他把手放到闻昭头上轻晃了一下,开口说道,“你年少不经事,心里有怨有恨,这不怪你。我不想你因我而背负人命,杀人这事儿有了一次就会有无数次,可你若是执意想做,我不拦你。但你想做什么要跟我说,捅了篓子,我会接住你。”
常晚风说完还半跪在地上,他抬手轻轻擦了下闻昭挂在眼睫处的晶莹,就什么都不再说,也什么都不再问。
闻昭听着自己心脏的跳动,轻轻挪了一下脚,常晚风也随着挪动了一下,让他碰不到扎脚的地面。
他想,如果得到了常晚风,那么心软只是小小一角,忠诚和信任才是他的全部。
闻昭把眼底擅作主张想流出的泪憋了回去。一直被蒙住的心此刻像是窥见了天光。
伪装的面具在只言片语中被撕扯出裂缝,他就要露出本来的样子。
可他仍在怕,怕些什么,他却迷茫如孩童一般抓不到头绪。
常晚风说不后悔……
他从不后悔,也从不因种种结果而捶胸顿足悔不当初。
他是永远向前走的人,那些别人需要用力咬着牙才能撑过去的日子,他笑笑就过去了。
他好像什么都放得下。
第33章 中秋
闻昭和常晚风一同迈进厅堂,常晚风伸手轻轻拍了下闻昭的后背,闻昭便一人落座。
这几个月来,他们二人只要出行,必定是形影不离,众人对此也早已习以为常。
常晚风应付着一圈儿来敬酒的人,一番周旋后,最后走到江忱旁边,干脆利落地坐下。
他低头一瞧,江忱面前的酒壶竟已下去了大半。
“怎么了这是?”常晚风坐下后,微微斜过身子,目光中带着些许惊讶,“眼睛怎么还红了?”
江忱一脸丧气,嘴唇动了动,却不知该从何说起,只是默默把常晚风面前的酒杯倒满。
“不喝。”常晚风伸出手轻轻推了回去,“刚喝了一圈儿下来,实在喝不动了。”
“师父……”
江忱眼巴巴地看过去。
“行吧……”
常晚风无奈地叹了口气,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小口,正准备放下时,却发现江忱还在紧盯着他。
没办法,只能一仰头,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
江忱还是苦着一张脸,常晚风头一次见他这模样,手欠似的戳了他一下,“谁惹你了?你这样儿,比送丧的还要丧!”
“你闭嘴!”江忱斜过去一眼,有些生气,“能不能说点吉利的?”
说完,江忱是真来了脾气,“啪”的一声把酒杯放在桌上,又狠狠瞪了常晚风一眼。
送行,送行,常晚风心里就没点数吗?
人要出行,还说这么不中听的话。
“那你怎么了?”常晚风不以为意。
江忱脾气要是急起来,一般人招架不住,旁人都以为是常晚风要出行,江忱舍不得师父走。但他自己还真没往这上面去想,因为他们俩的心是一样的大。
“你们俩!”江忱突然转过身,直直看向常晚风,“是不是没有过?”
“没有什么?”常晚风下意识看了眼闻昭,也不知道“你们俩”是哪两个。
江忱无力一般垮了肩,用手撑住额头,也遮住了眼中神情。他摇了摇头,又挥了挥手,感觉这问题白问,得换一顿骂。
常晚风一边应付着不断来敬酒的人,一边用余光观察江忱,偶尔看闻昭两眼,有点没头没脑的。
江忱用目光送走又一个来敬酒的人,突然挺直了身子,说道,“师父,你骂我一顿吧!”
“到底怎么了?”常晚风研究江忱的表情半天,奈何后者不说,他也没有头绪,眉头一皱就说道,“我打你一顿得了!”
“那不用了……你还不懂……”
江忱脸苦,心也苦。他想告诉常晚风,男的和男的不能做那档子事儿,闻昭怕是经不住折腾,万一有个好歹,那可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!
“你懂,什么都你说了算。”常晚风把头一偏,“你是我师父。”
“哎……”江忱长叹一口气,“兴许吧!”
常晚风喝了不少,江忱也喝了不少。
这送行宴是太傅与韩立言借着幌子把人往一块儿撺掇的一顿饭,户部刑部的人都来了不少,凑在一起说着话,从前朝说到当下,从当下说道边洲。
一切筹谋都要在手里有了砝码之后,而后不断加注收盘,这一局能否开得起,如今要看常晚风这一仗是否能胜。
常晚风除了喝酒、敬酒,就不多言,他得拿一份军功回来,现在说再多都为时尚早。
唯独闻昭,盯着礼部三三两两的人,没一个国子监的。破了壳,他就懒得装,全程冷眼旁观的吃菜,喝茶,偶尔目光与常晚风对视上,才会勾着嘴角浅浅笑一下。
常晚风本想着将江忱一并带回府上住一晚,却不想宴还没散,林府就来了仆从唤江忱回去。本想着江忱应该不大情愿,却不想他一扫阴霾跟着就走了。只留下句中秋回去吃饭的话,随后连个人影儿都瞧不见。
常晚风是从校场直奔闻府,来的时候骑着马,人散了后韩立言送他们回府。
太傅府上那几番话给闻昭捋顺了毛,接下来的两日,闻昭心情好得不能再好。
常晚风从校场带回了《卫工兵法》与道、儒、兵三家相关的兵法论著,整日从早看到晚。又把“奇正相变”相关的诸多问题一一记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