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0章

  这句话说的含糊,但是滕禹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。
  滕仲云不可能不知道滕玟对洪武的重视,但他还是派自己来处洪武的项目,图的到底是什么?
  滕禹下颌的线条绷直,心脏撕裂般的疼痛。
  这些年他早就看出了滕仲云对于他们兄弟之间的挑拨,他早就不是儿时那个对父亲盲目迷信的孩子,但是却也始终对父亲抱有信任,觉得他让他们兄弟相争是为了角逐出最优质的继承人,让他们所有人都变得更好。
  但是他根本没有想到,在他决定退出竞争的最后一刻,滕仲云还要让他和滕玟结下仇怨。
  这不是良性的督促,而是纯粹的主观恶意。
  韩濯心疼地抚摸上滕禹的脸。
  男人的嘴角挂着明显青紫,低垂着眸子,他向来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,哪怕是在最难过最痛苦的时候,也习惯于作出坚强的样子。
  当初母亲去世的时候,他站在灵柩前抱着遗像,看见母亲在棺材里睡着,青白色的面容被褐色的长发遮住了一半——是化妆师给她戴的假发,她的一侧头骨和脸部皮肤在车祸中被削去了。
  滕禹小小的腰板挺得笔直,一滴眼泪都没有掉。
  妈妈说男子汉要坚强。他想。
  我要好好的,不让妈妈担心。
  “走吧。”一道声音在背后淡淡响起。
  小滕禹回头,看见了自己的父亲。
  他亦步亦趋,小小的身体紧跟在父亲高大的阴影下,生怕落下半步。
  父亲和母亲共同出门,中途父亲下车办事,母亲留在路边的车里,被失控的大货车撞到。
  滕禹感谢老天,没有一并带走他的父亲。
  爸爸是我唯一的亲人了,小滕禹仰视着滕仲云的背影,我要一辈子听他的话。
  心念翻涌,他忍不住加快脚步想要去牵父亲的手,然而就在手指间触碰到的一瞬间,滕仲云却像触电一样缩了手。
  小滕禹不知所措,滕仲云只是看了他一眼,又继续向前走去。
  “我不明白为什么。”滕禹低声说,“父亲好像讨厌我。”
  话音未落,他就被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  “你没有任何错,”韩濯把他按在自己的腹部,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,愤恨地说,“你老爹是个神经病。”
  滕禹惊讶地抬头,这是小荷第一次在他面前说滕仲云的坏话。
  周围尽是温暖的荷花香,冰凉紧缩的心脏仿佛被温水环绕,熨帖得难以言喻。
  “你根本没有必要拼死拼活地想要得到他的认可和喜爱,听到没有,”韩濯抱住他的脸捧起来,认真地看着他,“你很好,我特别喜欢你。”
  滕禹心中颤动不止,不由自主地开口:“有多喜欢?”
  韩濯:“一天想亲八次的那种喜欢。”
  心疼一个男人是沦陷的开始,韩濯意识到,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陷得太深了,他想要全世界的幸福都落在滕禹身上。
  滕禹的眼圈一点点红了,忽的抱住他的腰:“天天说着喜欢我,却一直钓着我。”
  心弦一颤,这回惶恐的轮到了韩濯。
  滕禹仰头凝望着他,眸子里的东西很深很炙热,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。
  韩濯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。
  “小荷,”滕禹轻声说,“嫁给我好吗。”
  飞车穿梭在城市的上空,窗外是湛蓝的天,脚下是芸芸众生。
  这是滕禹的第二次求婚,没有戒指,却比上次更让韩濯动容。
  韩濯吞咽了一下。
  每一次他都有同意的冲动,不只是在滕禹求婚的时候,还有他们相拥而眠的每一个夜晚,每一个清晨,一起吃饭一起遛弯一起笑的每一个瞬间,他都想说“我愿意”。
  他找不到第二个像滕禹一样纯粹的男人,他见识过他在公司里强悍又雷厉风行的手腕,也见识过他躺在自己怀里安静地睡去的柔软。
  滕禹就是那种一旦认定就死心塌地的人,他把一颗心完完整整毫无保留地给了自己,可韩濯越是深知他对自己的爱有多干净,越是觉得自己不堪。
  “我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心头的热火一点点失去了温度,韩濯终于说出了一直以来深藏在心底的话,像是缓缓拔出一根陷在肉里的刺,“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。”
  滕禹爱的是小荷,一个阳光开朗、内心毫无阴霾的女孩子。
  那不是自己。
  真正的韩濯阴狠狡诈,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,可以和恶人合作,也可以背叛好人。
  他之前用尽方法想要铺垫,想要滕禹接受自己是男人的事实,但是韩濯知道,真正的症结不在于自己的性别,而在于他本身。
  如果自己以韩濯的身份与滕禹相识,滕禹根本不会爱上他。
  他把自己最柔软的一面融化在小荷的身份里,希望自己的其他面都不存在,但他知道,那只是自欺欺人而已。
  滕禹握住了他的手:“我不在乎,你什么样我都喜欢。”
  韩濯叹了口气,恋爱上头的时候,对方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觉得可爱,但一旦冷静下来呢?一旦热度在长年累月的时间中散去了呢?
  “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,”韩濯低头,“我希望你慎重考虑。”
  滕禹久久看着他。
  “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?”滕禹轻声问。
  韩濯无奈摇头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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