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
  宋朗看了眼屏幕,接起电话的瞬间立刻变了脸色,他谄媚地对着听筒说了一句“贾总”,然后就转身上了楼。
  许长悠抓着木质扶手,闭了闭眼睛,才平复了过快的心跳,心下蓦然一阵畅快。
  可这份畅快只持续两秒,就被一声嗤笑打断。
  许长悠茫然回头,看到楼梯下的包间大门不知何时打开,里面坐的一众人全都看向她,神色中的讥讽不比宋朗脸上的少。
  坐在主位的男人,只着一件挺括衬衫,姿态矜贵清落,睨向她的黑眸看不出情绪。
  柔软的羊绒衫俨然成了沉重枷锁,脱口而出的逞强更是她的罪状。
  几秒钟如世纪之久,许长悠看到男人薄唇上下开阖,清冽嗓音里是显而易见的冷情,“门关上。”
  卓凡把门关上,没个正形地转头看向容峥,“容总魅力还是这么大,没见过的小姑娘都上赶着要嫁。”
  一屋子权贵,本来听到刚才门外的戏剧,心痒难耐皆想调侃几句,但碍于容峥硬生生没一个人敢出声调侃。
  直到容峥好友卓凡一开口,才陆续有人搭了腔。
  “那姑娘长得是真漂亮。”
  “漂亮有什么用,心术不正。”
  “真是什么人都能混进来了。”
  “等会儿让人查查是哪家公司的。”
  正把手头文件拿给容峥的付则闻声一顿,看向自家总裁,本以为会听到容总下令将人辞退的指令,毕竟他跟在容总身边的这几年,涉及到工作、家庭,没见过他对任何人留情。
  席间讨伐愈演愈烈,容峥的眉心也轻蹙起来,他的视线落在桌前的长柄玻璃酒杯,分明的指骨敲了敲桌面。
  不重。
  房间内却自然噤声。
  卓凡悠然抿口酒,“换个话题,他最烦听这种腌臢事。”
  场上个个都是名利场上的人精,立刻联想到容家权利内斗,离不开女人在其中搅局,便实相地谈起生意,容峥不过接手盛柏半年,就拿下了城东那块宝地,众人夸赞地真心实意。
  卓凡带头侃侃而谈,却冷不丁收到容峥睇来的一个眼神,容峥眉眼本就深邃,漆黑瞳孔浮着淡淡冷色,不怒自威。
  他挠挠头,心想今天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啊。
  -
  要被辞退了。
  许长悠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。
  代入容峥视角,怎么看自己都是处心积虑、费尽心机的小人,大老板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传闻听了又听,原来是给她敲响的警钟。
  许长悠万念俱灰,找到顾惜说要走,可看到顾惜明显迷蒙的双眼,到底没能狠下心。
  酒蒙子不愿意走,许长悠只好扮演起严厉的家长,自己却又喝了几杯香槟,安慰自己是最后的放纵。
  这么一拖就到了宴会结束,顾惜的家人来接,许长悠把她送上车,才转身朝地铁站走,没忍住又回头看了眼灯火辉煌的酒店大楼。
  怆然地想这场宴会就好像风港的offer,仅仅只待了片刻,就不得不离开,海市蜃楼一般。
  许长悠裹紧衣服哆哆嗦嗦沿着酒店铺着花色地砖的人行道走,穿过被早樱遮盖的小道,路口一盏橙黄路灯将夜幕点亮。
  灯下停着一辆车。
  许长悠耷拉着眉眼并未注意,正要绕过车身,却见那车的后车窗降了下来,明亮灯光照进车内,许长悠看到刚刚坐在包间主位的男人朝她偏了头,“上车。”
  许长悠忐忑,不知道容峥意欲何为,两步路思绪转了千万,开门坐进车内的前一秒,她就准备主动告饶,争取能拿到一个辩解的机会。
  她轻声关上车门,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容峥,柔和澄光没能消减他冷峻的轮廓,离得近了强势的迫人感更重,许长悠悄悄攥紧手心,抬眼小心翼翼道:“容总,刚刚在楼梯口……”
  话没说完,容峥的唇角就扯了扯,显然是知道她在说什么,这让许长悠心惊胆战,再开口就很难顺畅,“我,我开玩笑的。”
  容峥不置可否,但他宽阔的肩膀微微躬起,双手随意地交叠,比前几面威严的姿态多了分闲适。
  看起来好接触了几分。
  许长悠趁着涨了些底气,乘胜追击,“您能不能就当作没听到?”
  声音不自觉放软,莫名听起来像在撒娇。
  许长悠也意识到自己语气出了问题,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开始微微发麻,没出息的反应,她强行压下惶惶心绪,定定看向容峥。
  “不能。”容峥掀起眼皮,交叠的双手也松开,侧身朝她看过来。
  意料之中的答案,和陡然拉近的距离。
  讲道理,劳斯莱斯车内空间足够宽敞,容峥也并未超出礼貌距离。
  但仅仅只是靠近了一寸,被那双暗如礁石的深沉瞳孔看着,许长悠觉得自己就像是暴露在审判台前的罪人。
  还未上诉,就心虚败阵。
  虚搭在真皮座椅上掌心的骤然收紧,纤细骨节撑得皮肤泛了白。
  容峥低头扫了一眼,再开口时声音中染上了戏谑,“你很紧张?”
  许长悠向来老实,嗓音发干地说,“是,您这么看着我,我控制不住。”
  容峥唇角抬了一抬,视线却并未从她脸上移开。
  审视的,考量的。
  是文明社会中的上位者,也是无垠荒漠中的猛兽。
  怎么能不害怕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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