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0章
“没想到那间屋里,不止有你,还有孙胖子,你们把门堵住,试图对我……是爷爷闯进来,救了我,你们施暴不成,把气撒在他身上……”
“幸好,我带了烧火的铁钎,一把刺中孙胖子。”
棠妹儿的神情忽然变得亢奋而诡异,“那个混蛋,他躺在地上,流了好多好多血,一动不动的……”
当时刚满二十岁的棠妹儿,害怕极了,她以为自己杀了人,六神无主站在那里,是哑巴抱住张祖德腰,声嘶力竭朝她摇头。
一辈子都没有说过话的人,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发出声音。
跑!
“我跑到山上躲了三天,那三天,村里敲锣打鼓在找人,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始终不敢露面……最后,如果不想烂在大山里,我就只能走到外面的世界去……”
这一走,不止五六天的脚程,还有不堪回首的五年。
悲剧与奇迹,同时发生在这个女孩子身上,属于棠妹儿的那股韧劲,突然就有了合理解释。
仿佛中拳的人是靳佑之自己,他忍住那股强烈地钝痛感,强势介入这段对话。
“棠妹儿跑掉后倒底发生了什么,你把那个哑巴怎么样了!”
冰凉的拳刺抵住张祖德喉管。
张祖德原本垂着的脑袋,终于动了动。
“孙、孙胖子没死,没有捅到要害,只是皮外伤,后来包扎了一下,我们没声张,也没人知道。”
她抓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,“那我爷爷呢!”
眼前有靳佑之冲锋,背后有靳斯年压阵,无论张祖德怎么抵抗,这个问题始终逃不过去。
他支吾了一下,“那个哑巴……他搅了我们的好事,我当然打他一顿,哪知道……他那么不禁打……就、就死了。”
不是没有设想过这个结果,可当它真正摆在面前时,棠妹儿还是冷得发抖,机械式地,她重复着,“他死了……你把他打死了……”
“那后来呢!”靳佑之拳头又顶一寸,“死一个,跑一个,你们村子没人发现?!”
“我对外放出风声,说、说哑巴是棠妹儿杀的,她畏罪潜逃,这样就死无对证了。”
“难怪,”靳佑之点点头,连他权术里泡大的人,都不得不佩服,“难怪你说棠妹儿和那个哑巴不清白,原来你连棠妹儿杀他的动机都编出来了。”
棠妹儿一怔。
不清白?
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说法,惊讶而茫然,充满她眼中。
棠妹儿望着靳佑之,眼眶瞬间涨红。
“我是爷爷养大的,我们怎么可能不清白?!他一个哑巴本来就谋生不易,抚养我长大已经受尽白眼,在他死后竟然还被人这样污蔑?!”
世界颠倒,纲常混乱,前所未有的荒谬感,令棠妹儿有一种尚在梦中的疑惑。
如不是梦,为什么她又梦到爷爷,棠妹儿摇了摇身体,好像又回到那个夜晚,火把、脚步、想要捉她回去的人,还有她沾满血的右手……
棠妹儿低头,视线跟着手掌不断抬高,表情充满不解。
靳佑之扶了她一下,“棠妹儿。”
棠妹儿视线移到靳佑之脸上,好像不认识他一样,麻木而陌生的注视。
靳佑之被吓到,几乎是本能让他伸手,想要将人拉进自己怀中。
可他还是慢一步。
另一个高大身影笼罩下来,靳斯年已经站在身后,他一把将棠妹儿打横抱起。
经过靳佑之身边时,他漠然吩咐手下人。
“把张祖德放了。”
第50章 打明牌项目不是你的,男人总是你的吧……
月落乌啼,夜已经深。
荒凉的黄土地上,烟头、鞋印凌乱斑驳,还有几处血迹,已经干涸发黑。
靳斯年带着棠妹儿早已离开,就连张祖德也被许冠华带走。
靳佑之仍就坐在车头抽着烟,金刚实在看不过去,“二少真可怜,活是咱们干的,人却被靳生带走了。”
这个“人”,肯定指的不是张祖德。
靳佑之手指夹着烟,狠狠吸了一口,“怎么,同情我啊?”
金刚是从小跟在靳佑之身边的人,人如其名,又直又刚。
“有点,二少你想抱一下棠小姐的心情,都写在脸上了。”
靳佑之皮笑肉不笑,拳套摘掉,放在一旁。
等他站起来,一记狠踹,正中金刚腹部。
“给我滚!”
——
城市另一边,薄扶林道的卧室里,月光充盈着空气,满室静谧,两个人沉默在夜色中,谁都没有睡。
棠妹儿侧躺着,望着落地窗外,安静良久的人忽然扬声,“我想帮爷爷立一个墓,就在红港,希望他泉下有知,可以从山那边来找我。”
靳斯年:“大屿山风景好,黄伯是那边的人,让他帮你办。”
“嗯,不要很奢华那种,就简简单单的,旁边种一颗会开花的树,这样,夏天去拜祭他的时候,我就可以带一束花回家,好像我们又相依为命在一起。”
“相依为命”这个词令人皱眉,靳斯年搭在她腰间的手臂,條然收紧,一颗强劲有力的心脏,正好贴在她肩头,似乎想纠正什么。
而棠妹儿沉浸在情绪中,“我当自己是杀人犯,内心鬼祟了五年,今天终于知道真相,好像也没多轻松……我感觉自己在做梦,有时候在家乡,有时候又在红港,脑子里的画面和声音,乱糟糟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