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5章

  “小冰,你怎么了?”朱翼带着和右无浪同样的表情。
  我拉她走到卧室,提示她小声说话。
  “家里总有些反常。找不见一个熟人。我心慌得很。”
  也许被我的情绪感染,她到门口张望了半晌,又回头看看我。
  “圣驾御临,闲人不可走动。昨天阿志姑姑当着所有人说过了,你我不都在场麽?”
  的确是这样,可是心慌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,就如层层乌云压顶
  ,找不到一丝透风的漏洞。
  是我太敏感了麽?
  朱翼说她会去找阿志,让我休息一会儿。而我反射性地拉住了她,我和她一起去。
  我们住的小院没什么异常,花圃里的芍药垂着几朵花苞,一副恹恹没气的姿态。朱翼托着花苞,无奈叹气,想起去年的这个时节,真是阳光明媚,赤色的花骨朵开得热烈,花圃里每日都有不少女人聚着赏花。
  平日的老宅,我对家仆的走动很少限制,除了起居卧室,他们基本可以在家中随意走动。难怪今日我老觉得古怪。走出小院便是绵长的回廊,墙上的花窗都落了灰,灰蒙蒙的窗棱子在阴天里也不显眼,再有粗黑的树枝挡了光,所以根本看不清窗棱子外的任何东西。我们走出了回廊,中厅内也是肃然的暗色,前后门都虚掩,仿佛这里很早荒废了。我伸手推门,门框处的铜链发出刺耳的开合声。
  “好冷啊。”朱翼握紧了我的手。连麻雀都飞得无影无踪,她也觉得古怪了。
  “怎么到处没声响呢?”她朝中厅外,那棵参天的大树发出疑问,得到的回复只有树叶的飒飒声。
  而我也走至大树下,风把我的眼睛吹得迷离,这里四面空旷,除了翻卷的树叶,只有我和朱翼。我揉起眼睛,四周矮墙上的灰蒙格窗,在泛出泪水的朦胧目测下,多像一只只变形的眼珠子。不,古怪的并不是这反常的寂静。
  “小月,你有没有感觉,有人在监视我们?”我在她耳边,用极轻微的嗓音提示。
  多年来,她一直信赖我的判断,而此刻她的表情是在询问,这是为什么?
  为什么。我聚敛心神,环顾四周。因为在无人可以走动的,偌大的禁地内,如果只有我俩可以畅行无阻,那我们就是被盯梢的猎物。
  “走,我们找阿志姑姑去。”她拉着我,我俩像小鹿一样奔跑。
  阿志住在西院的厢房内,同刚才家仆的大院隔了两面墙,中间夹着一道石板路。厢房内飘出很重的药味。
  一位内官伸手拦住了我们。
  “真抱歉,两位小姐。姑姑昨晚病情发作,直到今晨才能睡着。今天,她怕是无法侍驾了,也无法应承两位小姐。”
  这位内官拱手垂头,而厢房内静悄悄的。我们想进去探望,可是未开口,眼前的内官便以冷肃的面容拒绝了。
  真像一堵石墙。
  无法见到阿志姑姑,那其他人呢。我猛然惊醒,这一早上,除了朱翼和右无浪,我谁也没有见到。即使家仆不能走动,可是其他人去哪里了。怀东哥哥去授课所之前,都会在每日清晨同我们道别;右无浪一直跟着他;叔父会来喊我们吃早饭;还有小船王,他也会去授课所,只是出门比较晚。
  我转身眺望北院,那里是他们的住所,而心跳止不住地加剧。迷茫之际,朱翼抓住我。
  “去找阿爹。”
  对,先去叔父那里。我告诉自己要冷静,但只走两步,就在转角处,鬼使神差冒出两个内官。他们是在灰暗的窗棱子后面冒出来的,面目和积灰的窗格一样模糊。
  一人对我说:“三小姐,我们抓到一个来历不明的人。他不在老宅家奴的名单上,可他又称认识主家很久了。劳烦您,和我们去辨认一下。”
  另一个对朱翼说:“北院的老爷带话,请小姐过去。早饭备好了。”
  被逮到的人多半是右无浪,他的身份入簿在京都的船王家,自然不在雍州。我让朱翼稍等片刻,先去解救右无浪。
  心中稍微松泛,幸好今天的一切没朝着更古怪的情形发展。很快我就看到了右无浪,被绑了手脚,封住了嘴,眼里急得冒火。他被困在西院的柴房里,门口站着两名羽林卫。
  一名内官在册子上重新登记了他的姓名,而我作为保人需要签字画押。我瞥见了这本厚厚的册簿,雍州老宅内所有人的姓名都录入在册,他们的正名与小名,他们的籍贯和生辰年月,他们有多少亲友和亲友的居住地,还有他们何时入府以及在役多少年。
  真是有备而来。不安的感觉再次涌现。
  “内使幸苦了。”我朝面前的人微笑,“今天会有一批时令货运来,我还要结算尾款。劳烦内使通知大门,等货品到了通知我。”
  那位内官也微笑回答:“这是自然。府内一应事务,都会安排妥当。姑娘不必操心。”
  他又问了右无浪一些信息,诸如在京都是否与人同住,是否有家眷,足足问了半柱香的时间,才在册簿上誊录完。右无浪终于被松了绑,他像一条鱼一样翻身起来,接着一把抓住我拉到门外。
  “三小姐,这些人阴阳怪气的。”他在羽林卫的面前,大声同我商量,“怀东少爷呢?还有我们家公子去哪了?还是找他们来安心点。”
  我摇摇头,表示没有见过他们。
  “昨晚你在哪?有没有去过北院的屋子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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