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9章
为何要见傅潭说?
“你小子。”境主气笑了,她两大步踏回自己的宝座,上身后仰,修长的大腿交叠而坐,自上而下俯视洛与书,眼神如刀,迫人的气势直逼人的面门。
而她脚边安静食梦的魇兽,此时也拱起身子,龇牙咧嘴,怒目而视,做出攻击之态,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,将洛与书撕咬粉碎。
绯夜仙君都要礼让三分的一境之主,发起怒来自然也不是好相与的。
她冷哼一声:“你这是在威胁本座吗?现在谁求谁办事,你还没有搞清楚么?”
“并非威胁。”
境主气势凌厉,但洛与书却没有一丝胆怯,目光与境主对上,坦坦荡荡。
“未经师叔应允便擅自以他来做交易,本就不敬,境主总不能借弟子之手行事,却连缘由都不让弟子知道。”
他一介晚辈,脊背笔直,有理有据,气势上居然不输境主。
真是绯夜教出来的好徒弟,茅厕里的臭石头一般,简直和年轻时的绯夜性子如出一辙,一模一样。境主心里暗自腹诽。
“也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境主的气势蓦然卸了下来,显然并未打算与洛与书多对抗纠缠,大方说了。
“不瞒你说,这枚梦网,曾是许久之前,本座赠与一位友人的。”
友人?洛与书凝眉,脑海里响起无梦之境里,傅潭说翻找出织梦网时当日的话:“这枚法器,是从前一位前辈赠与我的……”
他眉目稍敛,缓缓抬起手臂,将手心里那座水晶小人递过去。
那是一种很特殊的材质,像水晶,又不似水晶那般晶莹,似琉璃,又没有琉璃那般坚硬。约莫半个手掌那么大的一块,雕琢出一个小人的模样。
那小人小小的一只,抄着手呆呆坐着,眉眼弯弯,憨态可掬。
境主接过,拿在手心里认真一看,略有些讶异:“留影珠的材质?这是你自己雕刻的?”
留影珠都是一小颗一小颗的,料子最是脆弱,一捏就碎了,眼下这么一大块料子雕刻出这般精致小人,且小心保存完好,也不晓得要耗费多少心思。
洛与书没有说话,境主轻轻点了点留影小人的脑袋,储存在小人之中所保留的影像便清晰投映出来。
入目是一张稚嫩的脸,约莫还是个孩童,个子小小的,在一群比他高一头的少年里显得格外娇小。
他抱着半人高的剑,缩在队伍最后,前面是师长朗声教导,身侧人都认真听着,他却垂着脑袋耷拉着眼,小鸡啄米一般点着脑袋,显然是在偷偷打瞌睡,已经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。
境主的目光紧紧锁在影像之中小孩的脸上,肉乎乎的一团,看不出什么来,但那双葡萄似的眼睛黑黑亮亮,格外漂亮,是一眼便能看出日后殊色的漂亮。
场景变换,孩童长成小小少年,他活泼好动,留影水晶里记录的他,不是下水摸鱼就是上树捕鸟,拿着铲子挖泥巴,耍木剑,把珍贵的花草砍的稀巴烂;一会儿又脱了衣服下水,爬上来时整个人都水淋淋的,光着脚在院子里跑来跑去,弄得浑身都是泥巴,脏兮兮的,小傻子一样。
境主目不转睛看着,整个人几乎一动不动,完全沉浸在珍贵的影像里。
少年漂亮的脸蛋愈发长开了,明媚可人,唯一不变的,还是他顽劣的性子。
画面中似乎是犯错受了罚,他被关在一间光线昏暗的房子里,面前是几排灵牌,供奉着烛火,瞧着都瘆得慌。而他孤苦伶仃跪在牌位前,瑟缩着,惹人怜惜,弱小又可怜。
然而门一关,人一走,他立马变了脸色,整个人往地上一瘫,开始从纳戒里往外掏装备。软垫,摊子,卤水鸭,话本……
他躺在垫子上,翘着二郎腿,一边啃鸭腿一边看话本,嘴里还叽里咕噜骂骂咧咧,整个人悠哉悠哉,祖宗们面前这么嚣张,什么可怜弱小无助,简直是判若两人。
门被推开,似是有人进来,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,毯子将所有东西一卷推进灵桌底下,半秒钟的功夫一切消失,他老老实实跪在牌位前,垂着脑袋似是在反省,舌尖却偷偷跑出来,舔了舔嘴角的油花。
冷硬如境主都被逗笑了,然而这还不是最好笑的。有个画面是静谧祥的湖边,绿树碧水蓝天白云,陌生的一男一女于树下依偎,卿卿我我。
两个人似是热恋中的情人,你侬我侬,几乎到宽衣解带的地步。境主眨眨眼,并没有看到熟悉的少年,正疑惑着,却见茂密的枝叶随风而动,随后庞然大物自天而降,猝不及防,掉下来的少年人脸色呆滞,正正好好,砸在男人的怀中。
姑娘惊叫一声,拢起衣衫,扭头便跑,而那剩下的男子与少年尴尬地四目相对,脸都绿了。
境主险些笑出声。
记录下这些的人,显然是躲在暗处,影像里的少年永远只有远景,没有正面的近脸,正如记录者的视角,从不靠太近,只远远地遥望守候。
趣事,糗事,不仅这些,也有少年不开心的时候。
他似乎身子不怎么好,经常生病,躺在床上,嘴唇苍白,脸颊却泛着病态的潮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