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8章
看这一桌不少女孩子,沈宗良身边还坐着且惠,周覆忍着笑不好说。他只能凑到郑云州耳边,“别的地方太舒服了,哪还顾得了胃舒不舒服?”
两个人对视了眼,会心一笑。
唐纳言点了下侍立的服务生,“上菜吧。”
阁楼里开了一面窗子,远处水亭里的丝竹声悠悠吹进来。
且惠好奇地噫了句,“怎么总听见在唱评弹呀?咿咿呀呀的。”
沈宗良给她夹了个樱桃鹅肝,“还有别人在吃饭。”
“周吉年招待客人呢,我看见他车停门口了。”唐纳言接了一句。
庄齐抬头,“那不是周衾也来了,怎么没看见他?”
唐纳言一听见这个名字就不大适意。
他侧过头问:“你总要看周衾干什么?”
且惠笑了一下,“他们一起长大的呀,当然有感情了。”
“对啊。”庄齐理直气壮地回他,“看看都不行吗?”
唐纳言清了清嗓子,唇角动了一下,被驳的一句都说不出。
他战术性地喝了一口凉水,再转头时,冷不丁对上沈宗良的视线,“我这么好看?”
沈宗良真诚地夸道:“太大了,您这心眼子真是大。”
“......得了吧,你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,少说风凉话。”
吃完饭,外边下了几道管制,车过不过来了,庄园里也静了下来。
庄齐眼看着周家的车子开走了,都没说上一句话。
她端了杯茶站在窗边,湖边四面环水的方亭里,沈宗良在教且惠钓鱼。
庄齐看了一阵,且惠好像怎么都学不会,几次收线都不太理想,沈宗良就站到了她后面,把着她的手一点点弄。
“老沈不来打牌,他干嘛呢?”周覆走过来问。
庄齐指了一下外面说:“在钓鱼,估计没心情和你们玩了。”
周覆笑了声,“他们俩抱着蹭来蹭去的,像是正经钓鱼的吗?钓什么只有老沈知道了。”
最后沈宗良还是被扯来了打麻将。
庄齐坐在唐纳言旁边看了一阵,没多大意思,就想出去。
她放下怀里的点心,“哥,我去外面走走。”
“别走远了。”唐纳言拉了一下她的手,叮咛道:“这园子太大,当心迷路。”
庄齐拍了拍手说知道,就起身走了。
出门时,不知谁笑了一句,“把你妹妹绑身上得了,省的天天不放心。”
她自己逛了一圈,摘了一朵开得正艳的紫薇花。
见且惠自己在水边,庄齐走过去,往对面的石凳上坐下,“做什么呢?”
且惠掀起眼皮,湖风吹起她鬓边的发丝,手指摁在诗页上,面容娴静地说:“也没什么好做的,看看书,吹吹风。”
庄齐看着她说:“你和小叔叔在一起很久了?”
“嗯,有这么久了。”且惠托着下巴,想了想,“你别看他那么凶,但对我很好的,弄得我都有点......”
庄齐笑,“是不是有点轻飘飘,像在做梦?”
且惠点了点头,她说:“就是像在做梦,半夜醒过来的时候,我总要看他好久。你怎么知道?”
“可能因为我也在梦里吧。”庄齐说。
在爱里困惑着的时候,总是能在茫茫人海中,迅速定位出谁是同类。
大家看起来都没什么异常,可内心却同样冰冷而沉重,以至于眼梢里都是怅惘。
方才在席间,且惠已经看出端倪了,现在听她一说,心里有了数。她挨着她坐过去,拉过庄齐的手,悄声问:“你是不是和你哥哥在一起了?”
尽管没有第三人在场,但她仍压低了音量问自己,可见她是知道轻重的。
这让庄齐确信,且惠是可以信赖的倾听者,况且她性格恬淡。
她点点头,苦涩地笑了下,“嗯,但是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,唐伯伯不会同意的。”
微风吹荡起层层波浪,数朵雪白的莲花在湖中轻晃,露珠随之滚落在荷叶上。
且惠感同身受地勾了勾唇,“沈宗良的妈妈......也一定不肯点头的,齐齐,我们好像都被困住了呢。”
庄齐浓密漆黑的睫毛垂下来,“所以,太过浓烈的爱真的是灾难吧。”
“不啊。”且惠歪着头看向湖心,目光落在那一对抖动翅膀的鸳鸯身上,她笑着说:“我和他有那些热烈的瞬间,灵魂沸腾共鸣的时刻,也得到过小心珍重的告白,好过从头到尾两手空空。”
她的声音很好听,说排比句也像在念一首动人的诗歌,清脆得像风铃。
庄齐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。
她又问:“你一点都没有担心过吗?为你们的将来。”
且惠牵动了下嘴角,她说:“当然担心过。我一开始也是很在意的,有没有未来,会有一个怎样的未来,每天在心里追问个不停。但后来我想通了,渐渐地就不再执着这些了,活在眼下就好。”
“那你是怎么想通的呢?”
“也没别的,我只是害怕呀,怕我想东想西,没有在这段时间里好好爱他,等到将来再也爱不上谁的时候,回过头来怪自己胆怯懦弱,把唯一的机会都错过了。太想要一个结果的话,是做不出任何决定的。”
庄齐了悟地点头,重复道:“太想要一个结果的话,是做不出任何决定的。”
还在出神时,且惠又盯着她的眼睛笑:“不抱任何期待投入这段感情,我反而觉得我对沈宗良的爱更纯粹了,其实有没有将来都一样,都一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