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8章

  可他也不忍心拒绝,只是拍了拍林清的背,说:“变法如今是我在主持,成王想必对我的成见也不小。”
  “不,你掌握好了度,他们不会对你有意见的,纵使有,这也是个拉拢你的好机会。”
  齐桓轻笑:“‘拉拢’二字可不是轻易说的。”
  林清摇头,“看来你是不愿意帮我了。”
  “我很愿意帮你。只是……”
  “不指望你现在就答应我,我知道,你如今这个位置,在这件事上很为难…… ”林清松开齐桓,坐直了身子,只是一只手还搭在齐桓的膝上。
  “许是太医弄错了,我看你如今精神气很好。”
  “是吗?”林清看向齐桓,抓了他的手抚在自己脸上:“你觉得我的气色很好?”
  齐桓的手滞了一滞,手掌心里传来林清的脸颊滚烫的温度,他说不上来,心里却有几分失落。他到底是不希望林清死的。
  清了清嗓子,齐桓收回了手。
  “我也不是大夫,不会看病,只是你我同僚多年,在人命关天的事上,我一定尽力而为。”
  林清手中的就被颤动,闪烁的双眸看向齐桓。
  “如此,便是先行感谢梁甫了。”
  齐桓黯然的脸色上挤出一抹笑容,“今夜见善可是要叫我挂心了,这顿饭,吃得真不是滋味。”
  “我本意并非如此。”
  “也好,身体最要紧,过去你的确受了太多苦,我也都是看在眼底的。”
  “梁甫……”
  齐桓摇了摇头,酒喝了半壶,已是微醺。今日和林清久违的一番交谈,又得知如此消息,心中更是百感交集。林清眼见他已是动了容,便给他一杯一杯地斟酒,两人天南海北地聊着,只是在论及到隋瑛的时刻,齐桓又变得沉默,那沉默当中还带上一缕痛苦的自嘲。
  不知不觉也是夜深,不知在什么时刻,齐桓彻底醉了过去,被下人带到了客房当中。翌日醒来,他就见到林清坐在他的床榻。
  齐桓从床上噌地坐起,惺忪而疑惑地看向林清。
  “都是好酒,不会头痛的。”林清温柔地微笑着。
  齐桓以手抚额,仔细回忆昨夜,担忧自己是否说了不该说的话,却只见林清朝他伸出手,摁在他另一只手的手背上。
  “梁甫也是性情中人,共事这些年,还是昨夜才真正窥见了梁甫的几分真心。既然梁甫有心救我这条命,日后我林见善,定不负你。”
  “我并不要求你回报我什么。”
  “话别说早。”林清伸出中指点在齐桓的唇上,齐桓皱眉,他实在不习惯林清这种暧昧的动作,“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,我也知道梁甫对我依旧放心不下,但我相信,你心里很明白,我们才是一类人。”
  齐桓扬起嘴角,神智从初醒时刻的迷茫中恢复,意味深长地说:“也许,也许罢。”
  林清歪头一笑,纯真而恬静,就像一根羽毛,在齐桓的心上轻轻扫过,自此留下些许痕迹了。
  只是林清不知道,在齐桓的心中,林清早已有了深深的刻印。
  他不会让他死,他绝对不会。
  ——
  目送齐桓消失在长廊尽头,林清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,疲累袭来,他艰难地走向亭中,瘫软在了躺椅中。
  “求救么?”林清自言自语,哂笑到:“只是开始呀,梁甫,只是开始。”
  他闭上眼睛,让思绪短暂地飞向广西,飞向他心心念念的遇安。
  在那长长的、杂草濡湿在泥土中的田埂上,他的遇安独自走过他们一同走过无数回的那些泥泞小路。他们散步时穿过的竹林如今也还在风中轻吟吗?溪涧中的溪水在秋日里是否还残留夏日的暑热?青山间的明月照耀出谁相思的面庞?染坊里的轻纱,还会如当日一般漫天飞舞,无端做媒吗?
  殊不知当他幻想时刻,隋瑛也真走在那条他们时常挽手同行的路上。
  傍晚时刻,秋风瑟瑟,数算时日,除开路上花费的一月,林清约莫已经回到京中小半月了。隋瑛沉默地每日走过他们往日的散步之路,在这条乡间小道上,处处都有林清的气息。临近溪畔,看到在黄昏的山风中飘扬的那些新染过的纱,隋瑛想起了那一天,心中更是思念难耐。
  “没关系,没关系…… ”
  他捂住了心口,可脚步再也无法往前,索性坐下身,注视眼前丰收的水稻,和一旁的溪水潺潺。
  隋瑛闭上了眼睛。
  他告诉自己没关系,可思念若狂,他几乎不能呼吸。
  紧闭的双眸间渗出几点闪烁,隋瑛摁住了心口,猛地张大口呼吸,冰凉的空气在肺里冲撞一阵,叫他的思绪能够短暂地忘记隐隐作痛的心。
  “没关系……”他锤这胸口,不住地说:“没关系,他很好,只要他好……”
  他强迫自己露出笑容,再次睁眼,湿润的睫毛上坠着夕阳橙红色的光。他笑了,笑得很开心。
  “抚台!”这时,一道女子的声音穿过稻田而来,就见染坊方向,一名黄衣女子抱着襁褓碎步而来。
  “抚台,好些时日没见你了!都说你上府衙去了!”女子笑呵呵的,隋瑛只觉得她有几分熟悉,可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。
  “哎哟,瞧我,忘记给您老磕头了!”见隋瑛皱眉,女子反应过来,连忙跪下身要磕头,隋瑛连忙制止了她。
  “不必如此,我只是觉得你有几分面熟。”隋瑛在此和乡民们都相处得很好,身为一省最高官员,他却常驻这个村落,是以乡民早就习惯了他的存在,而隋瑛见不得百姓对他下跪,便嘱咐碰上了点头致意即可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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