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7章
林清莞尔一笑,“你倒是会说话,叫来周去做罢。这回让程陨霜的宝贝学生风光一回。”
王朗应声走了,林清午后又去审讯房里走了一遭,见宋知止不知疲倦地在跟赵瑞死磨,便也就由他了,只是叮嘱衙门内的当差好生照顾些这位户部郎中。
晚上他便携带一些公文回了府,隋瑛已经在府内等待他多时了。
近日以来一切都很顺利,但林清纵使隐隐感到些许不自在。回过神来,才发现这不自在来源于隋瑛。
隋瑛虽待他一如既往,但少了过往那种逗弄他的心思,有时候他夙兴夜寐忙于兵部事务,隋瑛就在一旁坐着。时而抬眉看他工作,却欲言又止。
而这一次他十分专注,以至于好几个时辰后他才发现隋瑛的不正常。
“哥哥,”林清放下笔,起身揉了揉腕子,笑道:“可是嫌我冷落你了?”
隋瑛摇头,“瞧你忙碌的模样,也是赏心悦目。”
“那你这眉头又是为何?”林清走近,用指尖揉了揉隋瑛眉间,好似哄小孩一般,“散开,散开……”
隋瑛笑了,反握住他的手,将人往前一带,林清便整个儿地坠落在他怀里,俯身在美人唇上吻了吻,隋瑛说:“是因为你才愿意散开的。”
林清躺在隋瑛怀里,也不想动了,疲累压得他深深呼了口气,他观察隋瑛表情,便将脸埋进其颈窝里,喟叹道:“真想你一直这么抱着我。”
“有何不可呢?我可以一直这样抱着你。”
“曾几何时,我站在那木棉树下,思念拥抱的温度,我幻想过很多人的,有爹爹、娘亲、还有姐姐们的,可那些怀抱之感都随时光而黯淡了,唯独你的我却记得分明。湖心亭中,你自后搂着我,教我读稼轩先生的诗,你念一句,我念一句,其中有一首,我是最喜欢的。”
“我也最爱那首诗,是因为是和你一起读的。”隋瑛捋了林清青丝在指尖,闭起双眼,娓娓念出声来。
“散发披襟处,浮瓜沉李杯。
涓涓流水细侵阶。
凿个池儿,唤个月儿来。
画栋频摇动,红蕖尽倒开。
斗匀红粉照香腮。
有个人儿,把做镜儿猜。”
林清轻轻笑出声,“凿个池儿,唤个月儿来。我还真如此做过呢!”
“可不是,你寻了锄头,在院子里挖了一下午,又是提水又是倒水,好不容易积攒了一小汪水池,却未等到月明中天,你那小池里的水就被浸了个干净。我寻到你时,你还在哭鼻子呢。说是什么没有小池,可唤不出月儿来了。”
“是啊,于是哥哥就牵了晚儿的手,带我到了湖心亭,告诉我,水小为池,水大则为湖,这一轮明月,早已被我呼唤在这湖中央。多明亮啊,涟漪摇晃,万千的月光,尚在回忆里闪亮……”
隋瑛低头在林清额间吻了吻,“你那时看月,我却在看你。“
“你看我什么?”
“湖水照映那夜明月,可有什么能照映比月更美的你呢?我想不出来,唯有用我的双眸留住你。”
林清抬头,睁开惺忪的眼,勾了隋瑛脖子,在其唇上厮磨几分。
“那便是你留住我的,可不准离开我了。”
“我也想不出,有什么能让我离开你。”
“最好一辈子都想不出,不,是千千万万个辈子都想不出!”
隋瑛笑了,抄起林清膝弯,将其抱起,放在榻上。
“那你呢?还会离开我吗?你可是离开过我好几回,都没告诉你,第一回,我险些为你伤心而死;第二回,在赣州,遥望你独自进京,又似死了一般;第三回呢?你要怎么拿走我的命?”
林清从榻上坐起,诧异道:“你为何会如此说,我,我……”
咬了唇,想起自己当日在赣州,那般躲避,那般决绝,竟叫他这么苦。那三年,他在广陵是如何度过的。他不堪想,也不敢想。
“决计不会有第三回。”
已是泫然,他握住隋瑛的手,给予承诺,“第一回非我所愿,第二回是我怯懦,第三回……”
他伸手,抚摸隋瑛忧伤的面庞,“不,哪怕是我死,也不会有第三回。”
第70章 第六十九章 屹立于仇恨的悬崖边缘……
东州, 白雪犹如棉絮纷纷扬扬,萧慎一身玄色铁甲,呼出阵阵白气。胯下战马一个响鼻, 打破此刻寂静。
在他面前,茫茫白雪当中,屹立数万名将士。风雪湮灭他们的面容, 那不甘与痛苦的心情,却随着狂风席卷进了年轻王爷的心间。在他身边,徐无眠手抓缰绳,凝望自己一手带起来的部队,已是喉头哽咽。
在不远处的风雪深处, 数百名将士的尸身在冰雪中僵硬,鲜血染红了雪地,艳丽、猩红,扎得人眼生疼。这并非天灾, 而是人祸,本该死在战场上的战士,却倒在战友手底下。
无可奈何, 无可奈何啊!
徐无眠转身,已经无法抑制恸哭。可这一天, 又未尝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?他在赵瑞身边潜伏多年,终是能够取得致其于死地的证据,可在这一过程中, 他何尝没有视而不见, 甚至推波助澜?
可林清告诉过他,要打倒魔鬼,须得先和魔鬼作伴。
苍茫白雪, 如何能给东州百姓一个交代?
萧慎看了一眼徐无眠,收回目光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他策马前进两步,从马背上跃下,走到将士们跟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