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4章

  来不及向沅儿告别,萧慎疾步离开落云院,翌日天还未亮,他便鞭策马出了顺天城。
  城门之上,林清身披披风,注视学生与一众护卫们沿官道疾驰,直到消失在晨雾当中。勾起嘴角,林清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。
  只是转身,他却看到隋瑛定定地伫立于身后,以一种沉重目光悒郁地谛视自己。
  “怎么了?”他眼尾轻扬,轻轻巧巧地问。
  隋瑛张了张嘴,却摇头,什么都未说。
  有些话,不能说,不堪说,也不敢说。
  他只是踱步到林清身边,搂住身旁人的肩,与他一同站在城门之上,迎向深秋彻骨寒风。
  第68章 第六十七章 “再不过来,为师就叫人关……
  韩枫再一次从隋瑛手中接过银两, 出了府门便朝一道破落巷子走去。天气寒冷,手中银两愈发沉甸甸的,韩枫不禁叹道, 为何要弥补他人过错至如此地步。
  庆元二十八年的初冬,年轻的长随走着走着,抬头, 顺天城落了初雪。
  “今年怎么下得这么早。”韩枫打了个冷噤,加快了脚步。
  兵部衙门,林清来回踱步在签押房,萧慎去往东州已有五日,赵瑞也在押解回京的途中, 这回兵部将和刑部一起联合提审赵瑞。林清正思考从什么地方下手,就听一旁公文的齐桓说道:“大人,你瞧,外面下雪了。”
  林清停住脚步, 望向窗外,星星点点零落的碎雪在空中飞舞着,算不上好看, 却肆意灵动,自由无拘。
  他不由得露出笑容。
  “瑞雪兆丰年, 来年定是个好年。”齐桓望向林清。
  “梁甫此言,定是能讨程大人欢喜。”林清幽幽地叹了口气,“程大人愁呢。”
  “可那些银子, 还追得回来么?”
  林清轻挑眉梢, 没有回答。有些事只适合埋在心底,比如说,赵瑞那些银子去了哪些地方, 他可是清清楚楚。
  只是问题在于,不能叫人知晓他如何如此清楚。是以对赵瑞的审问非常重要,声色不露中获得所有想要的答案。冯延年得知道,程菽也得知道,那些银子才能有追回的可能。
  “军队里出现如此恶行,这一回咱们兵部,还真是被架在火上烤。”齐桓将一份表章递给林清,“这份是朔西陈青和将军的,大人若是累了,其余的我来批。”
  林清笑着摇了摇头,道:“我不累,叫人给我烧盆炭火来,另外,梁甫,时刻注意东州动向,岐王有什么需要,江宁那边部队也未尝不可调过去。”
  “江宁那边的怕是不好动。”
  林清一愣,好似想到了什么,冷笑一声,“是啊,不好动,都防着权王遗党呢。”
  林清坐到案后,翻开一份表章,道:“你先出去吧。”
  “下官告退。”
  齐桓走后,林清翻看表章直至深夜。
  与此同时,户部衙门内,鲜有动怒的程菽已经快要憋不住脾气,然而在看向自己涨红了脸,已是气得浑身直颤的学生后,还是按捺下了怒火。
  “好了,知止,不要再想了,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,全乎对得起自己良知,至于之后的事,已是你我无法掌控的了。”
  宋知止早已是无法忍耐,将将一张口就不甘地流下两道热泪,“那可是我和岐王用性命换来的银子啊,我们……我们差点死在广陵!为的就是买战马给朔西的将士们,如今我们怎么跟朔西交代!”
  “现在就看兵部了。”
  “兵部?他们管如此之混乱,怕不是上下沆瀣一气!”
  程菽摇了摇头,道:“这回还真不是如此,都知道赵瑞是张阁老的人,东州大大小小的事,只是在林见善那边走个过场而已。林见善过去拿他没招,这一回……呵呵,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,该拿回来的,他会拿回来,想要的,他也会争取到。”
  “只是……”程菽回忆起那天那夜在玉峦殿,“只是没想到,我也着了他一回道。”
  “此话怎讲?”
  程菽摇头,都是猜测,他不便和宋知止多言。岐王禁足在府,四下无出路之际,东州哗变,赵瑞所行之恶事皆“应时”爆发,叫岐王得了机会,解了禁足惩罚,直奔东州。
  这林见善,是此前和众人一般一无所知,还是他攒着劲儿就等着这一回?
  程菽无言,若是后者,那他还有他的挚友怕是看错了人。赵瑞所行之事之恶劣,坐视不管与同流合污并无不同。
  此时,他的挚友隋瑛,踱步在吏部衙门后的庭院里,在这雪中,他沉默地思考,最终立定,仰头望向天空。
  下雪的天穹泛着铁青色,斜云层叠,绵延无垠,切割天光。雪飘扬而落,岑寂无声,忙碌噪杂的衙门内此刻也凝停了声息,独有自己一隅愁思的天地。
  “晚儿。”
  他轻轻唤着心上人的名姓,内心犹如巨石重压,闷闷难以承受。
  ——
  观月阁外,怜妃一袭水红披风,脖颈间的雪白兔毛围脖簇拥着一张忧伤面庞,方在仕女的撑伞下步入雪中,就见远远的宫墙下伫立一道身影,乞怜而又渴求地凝望自己。
  怜妃不动声色,面无表情地转身,朝观月阁后寂静无人的花园走去。太子连忙追上,见怜妃立定于一棵梅树下,也遣走了仕女,便壮起胆子,走上前去。
  “娘娘,这一个多月来你对我甚是冷淡,不知本宫究竟是错做了什么,讨得您如此不欢喜?”太子绕到怜妃面前,俯身凑近,凝视美人微微垂落的睫羽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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