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蔺九均无意挟恩图报,也无意做个大善人,但既要收留她小住,他也确实不宽裕。
蔺九均收东西收的利落,言语间也无攀扯之意,乃至他出去后,秦知夷都有些愣神。
这人看着一身的书生气,倒是取予有节。
没一会,前头跑出去那个小孩端着粥食、热水进了屋子,脆生生地说道,“宋姐姐,蔺哥哥同我说,让你洗漱后再吃些东西。”
小孩一头短发,穿的褐色布衣布裤,秦知夷前头没有瞧仔细,这会看着小孩清秀的小脸,才依稀瞧出是个小姑娘。
秦知夷点了点头,等看到了寡淡无味的白粥,她下意识皱了眉。
但今非昔比,也不能太过挑剔,她当即道了声多谢。
秦知夷想起自己伤口,隐晦地问道,“你叫什么名字呢,我的衣服是你换的么,家中只有你们兄妹二人吗?”
“我叫柳乔,现在家里有阿娘、有蔺哥哥、还有我!”小孩一边摆着碗筷,一边应道,“是阿娘给你换的衣服。”
秦知夷有些疑惑,“你怎么与你哥哥不同姓?”
柳乔眨巴着眼睛,似有不解,“自然不同姓呀,我阿爹姓柳,蔺哥哥的阿爹姓蔺。”
秦知夷了然,说道,“那你们是同一个娘亲生的?”
柳乔急了起来,小小年纪不大会解释,说道,“不是呀!蔺哥哥只是唤阿娘叫柳姨!”
秦知夷猜测约莫是亲戚一类的,也就不再多问。
床边放着一叠干净的厚棉衣,应当是柳乔口中的柳姨准备的,秦知夷穿好衣裳,正要下地。
这边柳乔做事麻利,将一旁摆的鞋子放到床边,方便秦知夷穿上。
秦知夷有些忍俊不禁,“你看起来年纪尚小,做事却十分妥帖……”
柳乔被夸了一句,小脑袋抬了起来,眼睛亮亮的,说话像倒豆子一样。
“我可不小了,过了年就十岁了,再大些,我还可以帮阿娘做更多事情呢!”
“阿娘一个人拉扯我长大,吃了好多苦,阿娘生病的时候都是我在照顾的。”
“而且我从不让阿娘操心,我打架可厉害了,村子里的小孩都打不过我,没人能欺负我!”
说着说着,柳乔手里也不闲着,漱口的木碗就要递到秦知夷嘴边。
秦知夷笑意不减,伸手接过木碗,“我自己来吧。”
柳乔却疑惑地挠了挠头,说道,“啊?可是蔺哥哥给了我两个铜板,说你是贵人,要好生照顾的。”
……
这蔺九均,还挺上道的。
秦知夷尴尬地轻咳一声,“咳,不必了,这些事我能做。”
“真的吗?”
“当真。”
“好吧。”柳乔应声坐下,将千字文往前翻了一翻,苦大仇深地看了起来。
秦知夷瞧她这模样,想起自己从前看书时也是这副头疼模样,不禁又对柳乔生出几分亲近来。
洗漱用具有些简单,但并不埋汰。擦脸的巾帕好似是新的,干净好闻。
洗漱齐整后,秦知夷才在四方桌边坐下。
白粥虽清淡却不寡味,配的是素色的腐干丝,倒也爽口,她一口一口地吃着。
秦知夷略略吃饱了些,才觉劫后余生。
那座冰冷的城、漆黑的宫宇也在脑海中渐渐清晰。
第2章 热炕
几天前,京都建安城的重华宫里。
秦知夷跪在生冷的地砖上,看着大殿之上,那一身华服却苍老的背影。
她问道,“祖母当真要长仪去青州么?”
“待在建安,你只会碍手碍脚。在哀家身边两年了,还是这副没长进的模样!”
谢太后似乎很愤懑,等她转过身来,看到了秦知夷那双肖似儿子的眉眼,她更是心有不甘地斥骂道,“你母亲就是太纵着你了,让你认什么江湖人士做师父,教得你没根骨、没血性!”
秦知夷闻言,恍惚了一瞬。
竟已在宫里住了两年了。
父亲、母亲也已经离世两年了。
父亲秦扶徴是当朝太子,母亲姜妩出身手握重兵的青州淮南王府。秦知夷三岁被册封为长仪公主,同父母一起居住在宫外的王府里。
姜妩的好友穆箐是个不喜规矩约束的江湖女侠,在建安这些年过得肆意,连带着受她教养的秦知夷也过了几年潇洒日子。
直到秦扶徴逝世,先帝驾崩,三皇子秦郜登基,身为太子唯一的女儿,十六岁的秦知夷被谢太后接进了宫里。
自从住进了重华宫,她再不能肆意欢笑玩闹。
一言一行有人训导,做了什么、去了哪里、吃了什么,和什么人说了什么话,都有人向谢太后禀报。
那日,车马离京,行向青州。
秦知夷坐在马车内,望着漫天大雪。
她心里想着,去青州也好,那里有记忆中疼爱她的外祖父母、舅舅舅母,也许能得到一丝自由的喘息。
傍晚,风雪难停,三架车马都在急匆匆地赶路,想在天黑之前抵达最近的客栈。
马车行至山路,突然颠簸晃震,车厢外骤然响起刀剑声。
秦知夷以为是山匪强盗,而护送亲卫训练有素,只要不是对方人势众多,总有一线生机。
侍女云棠却认为躲在马车里是等死,甚是焦急地将她推出马车,让她快跑。
秦知夷骑着一匹脱缰的马,被人逼至悬崖处。